小说九九 > 王爷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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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正是玉磬的心腹骖靳,博尔齐,官拜大清七品都统一职。

  「行了,起来吧。」他恣意挥手。

  女人不顾第三者的闯入,玉葱般的纤指诱惑的往玉磬胸膛上钻,不想,玉磬只将头一偏,推开她不安分的手。

  「恬儿,妳先下去。」

  唤恬儿的女人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眸子里是勾魂的流波,身子依偎得更紧。

  「爷,让恬儿留下来服侍您。」楚楚动人的表情让男人的心既酥又麻。

  「乖,听话。」玉磬只是用手扳正她的脸。凌散的长发拂面,嘴角带着笑,半合的双眼却隐藏不住深邃的神采,可神采迸射里,却又透露着无可言喻的冷意。

  他一向不轻易动怒,可也从不展现真情。

  恬儿的表情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心,可她毕竟做的是近悦远来、生张熟魏的生意,心眼自然比一般人玲珑敏锐得多。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吭声的默默起身,着衣退下。

  「咱们在外头风尘仆仆的为爷卖命,不想爷在这安乐窝可快活得很。」博尔齐故意嗔怨地撂下一句,没外人在的时候他俩不兴主仆那一套的。

  玉磬只是潇洒地一笑。「你喜欢?好,待这件事情办妥后就准你在这儿待上一个月。」

  博尔齐先是一愣,然后断然拒绝了主子的美意。「恕属下拒不受命。谁都知道美人窝是英雄冢,我可消受不起这样的美人恩。」

  「随你。」

  玉磬随手拾起茶几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皱眉,茶已冷且涩,难以入口。

  「属下有一事始终不解,爷府里已有梅兰竹菊四姬艳冠群芳,怎又还会屈就于这勾栏女?」

  这女人虽然娇媚,但姿色比起府里的四姬又差得远了。

  玉磬笑。「这你就不懂了,所谓未必佳人皆月貌,断无才子不风流。」搁下茶杯,他收起狎笑的表情。「言归正传,京里布下的眼线可有回报?」

  「据探子回报的消息,已有天地会的势力渗透入京,这批人暗暗聚集帝京,怕是有所图谋。」

  「天地会还能图谋什么?图的不过就是是反清复明的美梦,」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反清复明是教汉人再回到那饥荒、流寇的生活。」

  「是否要派人围剿?」

  「慢。少安勿躁,别打草惊蛇。」

  博尔齐点头。

  「还有什么事?」

  「这个月十五醇亲王娶亲,爷去是不去?」

  玉磬漾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老狐狸倒真有能耐,这是第几个妾……第七?」

  「禀主子,是第八个。」

  「一把年纪了,真亏得他……」他停顿了一下。「就差人回覆说当天本王会亲自出席祝贺。」

  这玉磬身为皇太后的胞弟,自幼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备受当今博尔济吉特皇太后的宠爱与信任。

  先帝早薨,玉磬年纪轻轻便委以小皇帝仲父之重责,同多尔衮两人是朝廷里位极一时的顾命大臣。他除了武艺高强,用兵更是如神,吴三桂开山海关所引进的便是玉磐做先锋所领的黄旗大军,当年玉磬年方不过十八。

  当今朝中权势上堪与玉磬一别苗头的,除了多尔衮之外就属醇亲王了。

  醇亲王是朝廷里大贪官,身为禁军通领兼内务大臣,算是当今朝廷中一股大势力,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与内务府勾结,凡有大工、大庆典、兴修宫殿、和卺大婚、或修陵寝等,无不从中过油捞个一手。

  他奢靡浩荡的排场铺张,恐连宫里的贵族都望尘莫及。举例来说吧,每入冬季,这醇亲王一天便能换上一件皮袍,且件件样款皆不同,貂翎眼、貂爪仁、没穿过件重复的。他身上的一件反毛的全海龙皮褂,就够一个小京官吃上一辈子。

  当时贵族以拥有一件明克为富贵象征,这崇纶却有数十多件,可见其富贵为如何。

  偏偏玉磬知其恶,却不动声色,反而还与醇亲王交好,这一点令玉磬近身的心腹伤透脑筋,却始终猜不透玉磬的心思,不明白爷为何与这般人同声一气?

  玉磬自然有他的盘算。

  小皇帝年幼,太后予以辅佐,虽有胞弟玉磬辅佐,然而多尔衮系人马对皇位亦虎视眈眈,朝廷内如今三股势力鼎立,维持微妙的平衡,谁也不能坐大。这样便不怕任一方独擅专恣,祸延大清国祚。

  还有目前朝廷南有三藩盘据,又有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势力,北又有内蒙布尔尼蠢蠢欲动准备伺机作乱,相较于这种种忧患,醇亲王的贪污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玉磬自然还不准备分神来对付他。

  博尔齐点头,一脸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

  「爷,这醇亲王所纳的八姨太正是芷烟阁的雪砚秋姑娘……」

  雪砚秋本是京城里的第一红牌,人人昵称玉观音。平素心高气傲,独独倾心于玉磬,几度言明要从良跟了玉磬,偏偏都给玉磬四两拨千金的驳了去。

  想必是几番挫折后又细思量年华易逝,所以只得赶紧趁着青春尚在的时候给自己找个靠岸。

  即使再怎么不堪的选择,也都好过继续在这勾栏生涯中普渡众生。

  听见这名字,玉磬眼眨也未眨的,「喔,那本王更要慎重准备一份厚礼才是。」

  就这样?博尔齐眨眨眼。

  「假如没别的事,你先回府吧。」

  「是。」

  话声方歇,博尔齐人影一晃,越窗而去。

  ※※※

  这年第一场雪缓缓降至人间,玉磐微笑着欣赏夜里的雪景。披着软绸的袄,对自己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模样毫不在意。

  挥开扑上眼睑的雪片,戴上夹风帽,迎面一阵风起,凉得透肤,可玉磬恍若未觉。

  前院正是妙舞蹁跹,风月无价,艳歌婉转,弦索齐鸣的景象。

  信步慢慢走下后园台阶,比起前院的酒兴划拳、换盏更酌的人声鼎沸,这后园却是洞府深锁,冷杉高耸,极目所视,人烟杳绝。

  极目望去,只见月影横斜,满地青白的月光像碾碎的玉。

  突然一阵暗风飒飒透着琴声,寂冷幽噎。琴韵自是风,送到很远的地方,牵动人魂梦一惊,忽起辽远之思。

  玉磬止步。他清冷的瞳孔在映入帝京第一场雪中,闪过一丝奇特的光彩。

  不该太过惊异的,这紫阁丹楼、瑶轩绮罗的园子本就是供人寻芳作乐的场所,平素里便是丝竹歌舞,不绝于耳。

  可这清冷琴音不似前院传来、随风夹杂传送入耳的靡靡之音。那更像是无人空谷中的一声叹息,空灵断崖上荡回的绝响,梦成古今。

  他静静地聆听。

  抚琴人彷佛是万般情绪诉与自己听,衬着深沉壮阔的背景,音质沙哑呜咽,凄凉处万物都沉寂了下来。

  夜更加凉飒了,冷气森森。

  锐眼闪过一抹光,他御风凌云腾空而上,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人已循着琴声翻落至一片寒塘岸边。

  ※※※

  玉磐有着异于常人的好眼,即使在黑暗中仍有着极佳的视力,他的焦点落在十丈外寒塘中的小亭里,半明半昧灯火里,一个抚琴的青色身影。

  青衣人并未发现他的存在。

  弦音倾吐出无尽的幽韵,宛若清冽的冷泉,悠悠泠泠,宛若冷香一抹,飞上诗句。

  「侠骨结同心,幽兰托知己,平生恨事向谁言。好!好一曲『空谷幽兰』!」最后一声余韵消失在夜空时,玉磬不禁扬声叫好。

  抚琴的手微微一顿,却也不曾回头,彷佛对这不速之客一点都不在意。

  音韵再扬,琴声再次隔塘随风传送入了玉磬的耳。

  这回曲风一转,宛如三声欷吁,似叹息着一段过往沧桑;巫山一别,为云为雨已不知了。只是整个心沉到很低,反而看得淡了,一段曲儿因此更是摧尽人肝肠。

  一曲既罢。

  他赞道:「惟将长夜终开眼,报得平生未展眉。阁下这一曲『三叠愁』,竟是哀惋慑魂、摧人断肠。」

  青衣人似身子定住,可依然未转身。

  隔着一片黑水,玉磬打量着他的背影,他从未见如此无动于衷的身姿,低调到沉,只怕一眨眼便要融入了黑夜,消失无踪。

  琴声又起,这一回幽幽穿过成簇花荫随水波而来,在皎洁的月色下,是一种清冷的况味。闻此一曲,似风起,如雾散,让人不由兴起书剑漂泊,青春蹉跎之感。

  「潇湘水云,洞庭秋思。作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阁下这一曲『洞庭潇湘』,似是绝冷幽噎,却又清润含情,难得,难得呵。」

  抚琴的手一止,青衣男子徐徐起身面转向玉磬,静默的姿态像矿石般,彷佛这样的姿态,他已经等待了千年。

  玉磬内心感到一阵突袭的震撼,身形向上陡窜,舍蜿蜒石桥,却是凌波微步穿梭水面,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人已飞跃入亭中,轻轻落在青衣男子的面前。

  两人缓缓对上眸子,都是愕然。

  玉磬只觉得青衣男子双眼凝目为星,宛如沾着宝石的神韵,幽幽闪着冷蕴的光辉,掠过夜色直朝他的心坎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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