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昊无言,眸子闪烁的无情证明了他的揣测。
“在你严刑拷打之前,身为犯人的我有权利要求一杯咖啡吧?”他瘫坐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中。
白。触目所及都是清一色的白,亮灿灿的刺痛他的眼。
根据心理学原理,执着于某种色调的人在心态上,或多或少都有某种程度的偏执或病态。
他敬用自己的行医执照打赌,造男人偏执的内心绝对是无数变态中的个中翘楚。
想到深深要跟这家伙朝夕相处,真难为了她。
老天!先是医院一整天的看诊,而后又是深深发病,如今已是大半夜,他真的累瘫了。
不过眼前这个宛如撒旦化身的男人恐怕不会这么好心放过他。
一杯咖啡放在他眼前的茶几,艾瑞感激涕零的伸手取杯就口。
“说吧。”
哟!这么心急?像他这种呼风唤雨、有权有势的男人,几时曾捺下性子学习等待。
嘿!等待是一种美德,偏要急死他!
艾瑞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咖啡,才缓缓开口。
“我第一次看见深深是在两年前,在精神病院。病床上的她睁着空茫的眼直视着天花板,脸上完全空白就像个失心娃娃。当时她的双手被缚在胸前,因为她有自残的倾向。”
“我的天!”独孤昊低叫,胸口似乎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根据医院的纪录,深深之前被人发现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中,那地窖大小仅容一人转身。”
“该死!”他对空狠狠地挥拳,藉此驱散想杀人的欲望,却徒劳无功。
艾瑞瞪了他一眼,“最好控制一下你的脾气,接下来的恐怕更不中听。”
“说下去!”
“想像一下吧,若是被关在一片黑暗中的人是你,四周不时窜过老鼠、蛇蝎,你会如何?没有食物和水,知道死亡必定降临。那种恐惧会一点一滴穿透一个人的心智,让人整个崩溃。”
独孤昊的脸色随着他的一字一句,由黑转青复又变得苍白。
“如果不是雨水渗透进来给了她水分,深深恐怕早撑不过去。”轻轻地叹息一声,艾瑞继续道:“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一个星期,也或许是更久,总之她崩溃了。她不停不停的尖叫,就像是发了疯。但她的尖叫引来附近猎户的猎犬,终于被人救了出来。”
“难怪她害怕窄小、密闭的空间。”为何他盲目得不曾看见她心底深处的恐惧?
老天!她受了多大的苦呵!
“身为她的心理医师,我开始对深深展开长达三个月的心理咨询,一开始并不容易将她拉出自我设限的心防,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段疗程总算有了进展,她的意志渐渐回复,并且将那段噬人的记忆抛诸脑后,重新生活。我必须说,深深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坚强的女子,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独特的个性,她绝对撑不过这样恐怖的煎熬。”
“不,她并没有全部抛下。”只是深埋藏在心底不去碰触。
而他竟狠心的开散那扇禁忌之门,释放她心里蛰伏已久的怪兽。
他何以能无心残忍至斯?
右胸传来焚心之痛扩散至四肢百骸,救他悲痛莫名。
“她……一定很苦吧?为什么……为什么她从不开口对我说?”这话近乎喃喃自话,艾瑞却听得分明。
“她从不向你诉苦,是因为她根本不信任你!”艾瑞冷哼,对着他的痛处致命一击。
一句话击得独孤昊脸上血色尽失。
艾瑞看着他脸上闪现的情绪,悔恨、懊恼、或是伤痛?那感情闪得太快,不及辨识。“接下去的就不必再说了。”
“你们日久生……情,那是可想而知的。”
患难见真情,他连嫉妒的权利也没有。然而心底犹有疑问。
“为什么你这么信任她?你明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匪浅,却还能眼睁睁看她羊人虎口?”
艾瑞的眼神闪了闪。“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不该由我来回答。至于你,我知道你曾是她未结束的一段过去,该是了断的时候,否则她永远也放不下。与其放任旧伤口蓄脓溃烂,还不如狠狠剜除一劳永逸。”
“溃烂的旧伤口?”独孤昊哑然失笑,沉吟道:“用这比喻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真贴切!”字里行间有浓浓的自嘲。
艾瑞不想再纠葛进独孤昊与深深之间,他与她的故事只能由他们两人来谱。
“我把深深暂时交付给你,倘若她有个闪失,我不会饶你的。”临走前艾瑞撂下狠话。
独孤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一直在阴影处默不吭声的夜魅修罗走近,“让我替你包扎伤口吧。”
“什么?”独孤昊回过神,瞧了瞧手上的咬痕,血已经止住,只留下两排醒目的齿痕。“喔,不必了。”
伤口是个记号。
任凭伤口自生自灭,他要记住那痛苦,正如记住自己是带给深深伤害的罪魁祸首。
“那至少也让我帮你打一针破伤风,避免感染什么的。”
他强提精神勉力一笑,“你以为她是什么?深入血液里无孔不人的病菌?”
“我确定她的确已经钻入你的骨子里,再也无力回天。”夜魅修罗给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眼。
“你知道吗?你说得太对了,可悲的是……我竟是最后一个发觉的人。”独孤昊向来邪嚣的眸子交杂着凄凉与孤寂。
夜魅修罗不复言。
此时无声胜有声。
窗外,冷夜寒雪,不管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无声地飘坠了下来。
第五章
有人闯入!
听风、停云有默契的抬头看了彼此一眼,屏息以待。
来人身手不凡,竟有办法突破城外重重防御直捣中心。
两发子弹无预警的射向听风,他直觉闪过,反手掏枪朝来人射击。
子弹一前一后被另一个高大的黑影射击两发子弹打偏,一枪嵌在白色大理石墙壁,另一枪则击碎了茶几上维纳斯石膏裸像。
听风并没有趁势追击,反倒是两眼发宜盯着粉碎一地的白色石膏。
“完了,我完了,这下不挨主子一顿刮才怪……得赶紧毁尸灭迹才行。”
伏雨从惊雷宽阔的背后探出身子,巧笑倩兮。“来不及了,一屋子起码有三个人证,这下你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啦,嘻!”她正是引发这场暴动的始作俑者。
玄冥双星的护法风、云、雷、雨一照面铁定是电光石火。
听风性子嘻佻、停云淡凝自持、惊雷稳重寡言、伏两则是正义与……聒噪的象征。
听风闷烧的怒火升得三丈高,“早该知逍会玩这种变态把戏的,天底下数不出第二个人。”他心中一边盘算找人嫁祸,主子最近阴睛不定,他可没胆拿自己小命去试验他的心情指数。
“你还健在啊?听风老兄。我以为你早给阎王收了去,怎么还留在世间荼毒众生?”
“好说、好说,倒是七月半还未到,你这贞子就顶着一张鬼脸到处现身吓人,未免太没道德了吧?”他嘿嘿冷讽。
伏雨阴沉觑眯了眼。“割了你的舌头泡酒足以毒死一缸蛇蝎,难怪阎王也不敢收。”
“你才是不男不女连阎王提人都搞不清楚性别的变态!”明明是个女人,偏偏学男人理三分头、好黑色打扮,迷得过路美眉看得眼睛发直,尖叫外加流口水。
呿!他可不承认心里发酸的滋味是嫉妒。
“变态也好过可怜没人爱的蠢蛋!”伏雨回得犀利。
“牙尖嘴利的八婆!”
“碎嘴无脑的白痴!”
两人眉眼相对,几乎要冒出火花。
这端听周、伏雨像两只杠上的鸭子矶哩呱啦,那头的惊雷、停云却像两只脉脉相看的呆头鹅,浑然不觉另一端正进行的激烈口角。
“惊雷哥。”
“停云。”
相互打了声招呼后随即无声无息,只见两人愣愣的,谁也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惊雷在心中苦笑。
每回见到心系的伊人,心跳总是快一些、呼吸急促一些,偏偏嘴巴像台风天的下水道给堵着了,半天生不出一句话。
“哟!这么生分啊,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谁不知道你煞到我们家停云啦!”听风从斗嘴中分神,很阿沙力的朝惊雷的背脊大力一击。
能笼络惊雷为姻亲也不错,自己便可以端起长辈的架子,理直气壮的好好教训这个生错性别、嘴上无德的小辈。
伏雨冷笑,冷不防的拐肘朝他心口撞去。
“你才是司马昭之心呢。”他想藉力施压的企图心态可鄙。
“该死!你是玩真的!”想他坚守好男不与女斗的教养,却落得被暗算的下场,呜呜!
“很久没找人练手劲,想你想得紧呢!”多练练骨头才不会生锈,她是在帮他哩。
“那也不必要这么大力嘛。”妈呀!五脏六腑八成都移了位,得向夜魅挂号拿几帖药。“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
心胸狭窄、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
不过一下就这么记恨,也不想想他块头那么大,揍个几拳又伤不了分毫,何必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