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去探筱筑的病,但转念随即否定这个念头。她昨天才去看过筱筑,不可能这么快又去。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查勤的丈夫。信任,他告诉自己要信任深深。
突然觉得好讽刺,他们之间最缺乏的就是信任。
独孤昊不假思索转动方向盘跟上。
☆ ☆ ☆
深深才一踏进医院的咖啡厅就看见艾瑞在不远处猛挥手。
“深深!这里!”这艾瑞,总是精力充沛的样子,若像个长不大的男孩。她微笑趋前。
艾瑞和身边的一个男人同时礼貌性的起立致意。
她这时才注意到艾瑞身边多了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男子,他带着笑意的蓝眼正凝望着她。
“深深,这位就是我一直想介绍给你认识的好友,奥堤.非尔。”她眼尖的注意到艾瑞与他举手投足间无言的亲匿。
“久仰大名,杜小姐。我自艾瑞那儿听了好多有关你的事。”奥堤开口,优雅的与她握了个手,嗓调里有一抹伦敦腔。
深深头略一偏,回以友善的一笑。奥堤年约四十,是个身形、举止带着优雅的翩翩绅士。虽然素昧平生,却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念头一闪,她脱口询问:“菲尔先生,我们是否曾经见过面?”“叫我奥堤就好。”他微笑更正。“还有,我想我们不曾见过面,否则我不可能忘记这么一位标致的小姐。”三人同时笑了。
☆ ☆ ☆
深深在雷电交加前一刻,踏进了城堡。浓雾笼罩的城堡透露着一种不祥的气氛。
屋内阴息阵阵,不类人气。凭着多年培养出的本能,她直觉贴壁屏息等候。
“你还记得回来嘛,我的夜游女神!”独孤昊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压抑、阴沉、危险。
稍早在屋子外所感受的魅影幢幢还不及屋内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的阴沉来得恐怖。
“你提早回来了。”她开口道,一边安抚狂乱不稳的气息。还以为他明天才会自伦敦返回。
“就是因为提早回来,才没有错过精彩好戏。”
一道闪电落下。倏地照亮窗边的人影,看清他眼底那一抹流光,深深踉跄倒退了一步。
她认得那抹光。是蛰伏的野兽扑杀猎物前的精光,充满暴力、冷血、残酷。
“你派人跟踪我?”她指控。
没想到他只是一阵大笑。“不,我把跟踪的特权留给自己。要告诉你我看见了什么好戏吗?”
独孤昊仍半倚靠在窗台边,双手轻松的插放在裤袋。暴力已经濒临失控边缘,这般优雅反倒突兀的讽刺。
“我看见前一刻才信誓旦旦不会背叛我的女人,下一刻就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笑言晏晏,不,更正,是两个男人。”
危险的气息直扑而来,深深本能寻找机会逃脱,但眼前根本无半点机会。
“我以为我够堕落的了,想不到你犹胜我三分,喜欢来个三人行。”
他朝她走来,一步、一步都是致命的声息。
直觉他来意不善,深深趁他手握住自己肩胛骨的同时侧身一步,以双掌擒拿他的右手,哪知他一拉一推反手化解了她擒拿的力道,并顺势反手制服了她,压在身子底下。
不顾她死命的挣扎,独孤昊一手拽着她往置衣间拖去,捞起两条领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缚住她的双手,固定在铁架上。
“放开我!你该死!”
“女人是一种阴险奸诈的雌性动物,这方面我有第一手的经验,而且还是你教的!欺骗我、诱惑我、背弃我,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没必要对你客气,既是我的阶下囚,就让你尝尝真正被囚禁在黑暗中的滋味。”
“我求你……点上一盏灯……求你……”深深声音已近歇斯底里,但他并未察觉。
“求?”他略微怔住,随即转为狰狞。“这个字眼从你这个高傲的女人口中说出还真是新鲜。不过,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他转头朝门口走去,背后传来她的恨声咒骂,“下地狱去吧!”
“地狱?”他回过头,漂亮邪嚣的眼带着难解却又带点哀伤的神情,“我早就置身其中了。”
他无声地掩门,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
黑……好黑……黑暗中的魔鬼正虎视沉沉等着啃啮她、吞噬她。
深深将拳头塞入嘴巴,阻止自己逸出口的恐惧呜咽,但那无济于事。
心灵中最黑暗的角落那只狰狞的怪物终于挣脱缚匣猛地扑向她。
理智被撕裂了,混沌的迷雾蒙蔽了心智,她再也止不住的仰头尖啸──
她崩溃了。
☆ ☆ ☆
该死!
当独孤昊开放置衣间的门,看见深深像负伤的野兽蜷缩在一角不住簌簌发抖时,他有种想宰了某个人的冲动。
“停止!别抖了!”他一把抱起深深走向床边。她的眼神涣散,没有一丝清明,似乎不认识他。
她的双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全是自虐的痕迹。手掌处则是啃啮的咬痕。
那陌生、失焦的眼神,刺痛了他。
“别咬手指头。”不想见她继续用牙齿肆虐自己的指头,他伸手温柔的使力想拉出她的手掌。
“啊──啊──”当他攫住她的臂膀时,深深忽然发出尖叫,握拳不住的捶打他。
尽管耳膜似要被震聋,独孤昊还是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谁知深深突然抓起他的手,朝虎口处狠狠地一咬。
他不着防的一痛,却不缩手。
“咬吧!”看着红色的液体从虎口处滴落,他在心底苦笑,深深咬人可真不留情啊。“咬我,总好过你自残。”
她突然停止使力,愣愣的对着他,黯淡的眸中似乎多了一点流光。
“怎么回事?”夜魅修罗突然出现。
对于多出来另一个陌生人,深深的反应是再度尖叫,并且不停的极打周遭。
唯恐她的力量伤害到自己,独孤昊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拥住她,压制她挥舞的双臂。
“该死!想点办法呀!”平时温文冷淡的她哪里来的这等力气?偏又不想伤了她,于是力量就施展不开。
夜魅修罗评估了一下,立即从一个黑色包裹中掏出针剂。
“压住她,别让她伤害自己!”他话声方落,针筒迅雷不及掩耳的插入深深的上臂。
这期间她还是不合作的扭动,宛如发狂的又吼又叫。
“你给她打了什么?”独孤昊吼道。
“镇定剂。”
渐渐地,药效发作,深深变得安静且温驯。
她不说话,整个人躲在毯子下面不时发抖,纤细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
他凝视着那瑟缩的身子,多希望她能睁开星眸注税自己,多希望她能再恢复原来的牙尖嘴利,即使是嘲笑他,地也甘之如饴。
“好黑!好黑……”她却只是不安的反覆说着同样的话语,一遍又一遍。
怅悯、无力感充斥他全身。
他只能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一边低喃着连他也自觉多余的话语。“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
“没用的,她的心神封闭,根本听不见你。”夜魅修罗是旁观者清。
独孤昊抬起头,眸中光彩尽散,余下一片死寂的挫败。
“该死的!想想办法!”
夜魅修罗双臂交叠,沉吟一会儿。“办法是有,只怕你没那个雅量。”
独孤昊死寂的眼瞳瞬间窜过精光。“那就说呀,别打哑谜!”
是你说的,听了可别跳脚。夜魅修罗在心中加注。
“要解杜深深这道谜,就该从她身边最亲密的人下手。”
独孤昊忖度他的话,半晌终于解读他的言下之意,倏地沉下了脸,眼底蓄积山雨欲来的风暴。
☆ ☆ ☆
若不是情况特殊,打死独孤昊都不可能引敌人入室。
艾瑞一接到消息就火速赶来,他的迅速对独孤昊冷郁的心情不啻是雪上加霜。
他双手抱胸,双脚交叠的半倚靠在墙边,他外表神色的怡然自若和内心想杀人的心情相比,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心底不下一千次的揣想过深深与艾瑞之间的关系。
他冷眼看着艾瑞走向床畔,在心中挖苦的撇撇嘴。
承认吧,深深与艾瑞的“夫妻关系”有如芒刺在背,时时刺痛着他。
艾瑞与她之间有某种看不见的牵系,一种他欲除之而后快的牵系。
“深深,醒醒!我是艾瑞。醒醒!你是安全的!”艾瑞轻轻地摇晃着她。
“艾瑞……艾瑞?”深深眼中浮现一丝清明,她似乎认得他了。
她宛如溺水者遇见浮木般地扑向唯一的救星。
她认得艾瑞,却不识自己?!
独孤昊原本阴飒的阖眸更深沉了。
“好黑!好黑!”她不住地重复,身子更加蜷缩进艾瑞的怀抱。
“我们驱走了黑暗,瞧,有光。”他轻声细语,宛如催眠曲。
“是啊,有光呢……”在艾瑞的怀里,深深安心的呢喃一声,终于睡着了。
独孤昊则是低首,半垂的眼睑遮住了眼中迸生的杀意。
☆ ☆ ☆
“看来今天我若不交代清楚,你肯定不放人啰。”折腾了大半夜,艾瑞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