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可以走了。”梅薇朝他一笑,左手吃力地提起行李。
樊匡按住她。
“小心点,别忘记你还没完全痊愈。”他接过她的行李。“让我来吧,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他特意加重最后四个字的语气,让梅薇红了脸。
“小气鬼,那天的话你还记得啊?”
“人家都骂我小气鬼了,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这个美名?”樊匡示意她先坐着等一下,放下行李,径自到柜台为她办出院手续。
她没好气地摇摇头。白云姐一定是搞错了,这男人就爱跟她抬杠,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
“梅小姐,你要出院啦?”
梅薇闻声抬头,是负责隔壁病房的护士小姐。“是啊。”
“那真是太好了,是你的男朋友来接你出院吗?”
她一愣,疑惑道:“男朋友?”
年轻护士语带羡慕地说:“就是常喂你吃粥的那位先生啊,他对你的呵护,让我们都好羡慕呢!”
“呃……”梅薇尴尬地应了声,她原本还想不通,为何白云会知道樊匡喂她吃粥的事,原来是这些护士泄漏出去的。“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误会了。”
“是吗?”年轻护士疑惑地想了一下。“可你那天受伤被送进医院,昏迷了一整晚,是那位先生彻夜照顾你的啊,我以为——”
“你说什么?”
樊匡照顾她一整个晚上?!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晓得这件事?
“嗯,我记得很清楚哦!因为那位先生担心你有脑震荡的迹象,坚持要留在病房里等你醒过来……”
接下来的话,梅薇完全没听进去,整个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震撼之中,直到樊匡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她仍是愣愣地望着他。
“不是真的吧?”
他真的在她身旁守候一夜吗?
“什么?”他提起她的行李,对她突然冒出的话不明所以。
“没……没事,是我想太多了。”梅薇迟疑了下,终究不敢问出口,深怕自己会错意,岂不让大家都尴尬?
唉,都是白云姐啦,无端提什么爱不爱的问题,虽然她极力说服自己别在意,但是——
感情哪……从来都不可能让人掌控自如的。
※※※
车子行驰在往郊区的路上,静谧的气氛弥漫两人之间。
樊匡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路上一直偷瞄他的梅薇。“别为难我了,我可没有心电感应的本事。”
“呃?”像是被人捉到了小辫子,梅薇赧红了脸,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他发呆。
“你应该有事情想问我吧,想问什么就开口,我不会没风度的丢你下车。”他方向盘一转,绕到另一条路上。
“我……”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但心底的疑问若不弄清楚,她会烦恼地睡不着觉。
“很难开口?”他瞥她一眼,打趣道:“能让你欲言又止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梅薇不高兴地陪他,嘟嘴咦道:“我发现,你实在很爱跟我抬杠。”
“是啊,从你身上可以发掘很多乐趣。”他晒笑。“想到要怎么开口了吗?”
她按下车窗,让凉风吹散两颊的热气,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我听说……那天你照顾了我一整个晚上?”
“这就是让你坐立难安的原因?”他唇边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你——算了,也许是我自寻烦恼。”她刻意忽略身旁射来的灼热目光,偏头面对窗外飞逝的景色。
樊匡眸底染上一层迷离,深深地望了眼她的侧影。
没多久,车子停在一处绿草如茵的公园。
“这里是?”梅薇惊讶地问道。
好美丽的地方,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草地,中间还有个典雅的欧风喷水池,如诗如画的景致,让人移不开目光。
“下车吧!”他率先打开车门,朝广大的草地走去。
“你——”她被他弄糊涂了。“不是要回家吗?”
“看在我照顾你一整个晚上的分上,你愿意陪我散个心吧?”他朝她伸出手,黑眸深邃。
那天他真的照顾她一整晚!梅薇震惊地望向他,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从他口中真真实实地听到,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一起走吧!”他伸出手。
“呃……好。”梅薇任由他握着,温热有力的触盛传达至她的掌心,让她的心震颤了下。
“这个地方真的好漂亮。”她试图忽略心底异样的感受,放开心情,由衷地赞赏道。
“很高兴你喜欢。”他轻哼,牵着她的手,午后的阳光斜洒,周遭安静得仿佛世界上仅剩他们两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偏头凝思。“你是为了带我来散心,才到这儿来的吧!”
手中的温热一落,樊匡慵懒的声音在宁静的草地上响起。“我的好意让你感到困扰?”
“也不是……”她迷惑地望着他的侧脸。“为什么……你应该很讨厌我的啊!”
“我是应该离你愈远愈好。”他点点头,表情好似也充满疑惑。“你既麻烦又不吸引人,接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费心的?”
他也很想知道,可惜想破了头,就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对她会有异样的感觉?不但照顾她、陪她,在她嚷着闷了几天后,又在回家的途中,特地绕道到了这里。
体贴吗?他从来就不是这种人啊。
“我并没有利用你……”她尴尬地红了红脸,嗫嚅地说道:“饭店的事,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但这跟我们的友情并不互相抵触。”虽然她很希望他伸出援手,可若是他终究不愿答应,她也不会因此怪罪他。
“友情?”他嗤哼一声。
“是的,即使我是个连自家事业都无法挽救的没用女人,可对待朋友的基本真诚我还有。”望见他没有笑意的表情,她深深叹息。“我知道你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有时笑容满面,可眼底总会流露出寂寞……”
得知他的身世后,她似乎愈来愈了解他的内心世界了。
无法忍受她话语中的同情,樊匡刻意筑起疏离冷淡的面具。“你呢?你的世界一直都这么美好?”
“呵,你也开始‘关心’我了吗?”她唇畔浮起一抹笑,故意曲解他嘲讽的语意。
“很好笑吗?”他双手随意地插入裤袋,率先向前走去。“算了,你与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梅薇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忽然抬头说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停下脚步,眸中闪过惊讶的光芒。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从小我就必须学会一个人生活,每当遇上大家团圆的节日,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大桌子,连个吃饭的伴都没有,寂寞地看着嘻嘻哈哈的电视节目,总觉得……有人陪真好!”她笑容浅浅的,白皙的脸庞透露出遗憾。
樊匡沉默了许久,才干哑地问了句:“不恨你父亲?”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轻轻地道:“人生要靠自己,没有人能为你的命运负责。”她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笑逐颜开。“虽然我说得很潇洒,可这道理也是在我长大很久很久以后才懂的。”
“我和你是不同的。”不堪的回忆从小就一直紧紧缠绕着他的心,他无法原谅恶意遗弃自己的父母,更无法如同她一般,让过去的一切云淡风轻。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你和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越过他,步向落叶缤纷的树下。“我有没有跟你提过,其实在二十岁那年,我就品尝过你的手艺了?”
他俊美的脸庞再次出现诧异之色。依时间推算,那时他人还在法国。
第7章(2)
“那是我第一次与父亲庆祝生日,那盅你亲手料理的美味清汤,让我首次感受到幸福的滋味……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渐渐想通了一些事,算来,你也是功臣之一呢!”
“是吗?”望着在树下轻笑的人影,他似乎也感染到她的愉悦,跟着笑了起来。“原来你不是因为爱情小说看太多了。”
“才不是!现实和梦幻我还分得出来,你实在太小看我了。”梅薇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到喷水池前,回头喊道:“快来啊,你不是要散心,还愣在那里于什么?”
他不放心地跟了过去。“你的伤势刚痊愈,这样跑行吗?”
“放心,我身体壮得像头牛。”她眨了眨眼,望着他直笑。“喂,有没有零钱?”
“做什么?”他掏出口袋里的零钱。
她从中挑出一个五十元硬币,交给他。“我想许愿,可是我右手受伤了,你帮我丢好不好?”
“你把这里当成了许愿池?”瞧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来真的。
不过,她的行为本来就常出人意表,有此一举,樊匡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有何不可,心诚则灵嘛,况且我是用五十元硬币耶!”她说得很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