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说话,把她抱进了屋。到了前厅,他让她脚先着地,迫使她搂着他以便站稳。她感觉到他的肌肉像岩石一样坚硬,他的胸膛和两肩就像……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挡住她的逃路。
“亨特,放我走吧,”她低声、痛苦地祈求着。她不敢面对面地看他,不敢看他那炽热的、坚决而强硬的表情。如果她看了,她就永远不能独立自主,就得一切听命于他。
“没门。”接着他就猛地狠狠地吻了她一下,这让她的心理更不平衡。最后,他终于把她放开了。她则睁大眼睛瞪着他,满眼的怒火。她不想让他碰她,不想让他吻她,不想回去过以前的生活。她不想再一次承受她对他那种苦苦的恋情。
不过,她怀疑他根本不在乎她的需要,也不在乎他对她的伤害有多深。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而她是最无关紧要的——他只有方便时,才会顺便想想她。
他抓住她的睡衣把她拉近,说:“昨晚我警告过你。我不会一直这么等着。如果下次你再这样偷偷溜走被我抓住,我对我的行为就不负责了。听见了吗?”
她使劲抢他手中抓住的睡衣.结果把肩部的那个口于越扯越大。她一手抓住下垂的领口,一手提着拖到地上的下摆。咬牙切齿地嚷道:“你放心,我一上楼就把这衣服扔了。”
他撇了撤嘴,从她那蓬乱的头发里拣出一片碎花瓣。“只要你高兴,扔什么都行。过不了多久,它们对你就没多大用处了。”她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他的指示又到了,“快点穿好衣服。今天上午我要视察牧场。五分钟后就走……至于你,去不去自个看着办。”
莉亚换衣服时一点也没浪费时间。她飞快地穿上牛仔裤和T恤衫,马靴往脚上一套,头发用根带子一扎,从床柱上抓起一顶帽子就冲下了楼。按说她必须把一些东西从她原来的卧室搬到现在与亨特同住的房间。不过反正有的是时间,有好多星期,好多月。她咬了咬下嘴唇,好多年。
她发现亨特正在谷仓给两匹马放马鞍。他递给她一个纸盒,“我想你大概饿了。”
“多谢,我真的饿了。”她往里瞧了瞧,是女管家做的六个栓皮苹果松饼。“我猜你不会把咖啡也带来了吧。”
“暖瓶就在马鞍的口袋里,你自己拿吧。”他给他那匹栗色马系紧肚带,看了她一眼,“我把那匹伤了筋的阿帕卢萨马移到另一个马厩了。谷仓那一头的房顶上破了一个洞。看样子得换个新房顶了。”
她咬着一个松饼,“我让帕特里克带几个人去修补一下。” 她说着,抽空喝了口咖啡。
他把帽檐往下一拉说道:“不行,我说了,谷仓得换个新屋顶。”
她叹了一口气,把暖瓶盖盖好,和松饼纸盒一起放进马鞍的口袋里。“这是又一个婚姻考试吗?”
“再说一遍?”
“你知道,这是一种考试。你说谷仓需要换个新屋顶。我说不需要。你说,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我说可是我们没有钱呀。你又说,不管怎么样,必须换个新的,即使下个月没有钱,吃糠咽菜也得换。如果我再多说两句,你就会提醒我,我在婚前已经有言在先,我同意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他很高兴地点点头,表情也轻松了。“是这么回事。我非常高兴看到你这么快就能通过这个考试。”他扔给她一件鲜艳的黄色雨衣,说道:“拿着,天气预报说是有雨。”
“亨特,我们真的付不起新屋顶的钱,”她一面说一面把雨衣卷起捆在马鞍后面。“如果有钱,去年春天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换了。”
他骑上马,说道:“我们要换个新屋顶。如果告诉你一件事能使你放心的话,那就是你不需要为了换屋顶而穷得下个月没饭吃。”她犹豫一下就跟着他骑上了马,“不需要……”
“不需要。只是下个星期要没饭吃。”他不再说下去,催着马慢跑起来。
他们用一个早晨视察了牧场的东部。通过亨特的眼睛她才知道牧场的现状。她所看到的使她很不愉快。到处都可见到疏于管理的现象。固定栅栏的绳子掉了。场边的小屋因年久失修快要塌了。有些牛身上明显有螺旋椎蝇,他们碰到的小牛大多数没有打上牧场的烙印,也没打过防疫针。
在牧场的东南端他们被一条小河挡住了,他跳下马,大声嚷道:“莉亚,你手下的人都他妈的干了些什么?没道理把这个地方搞成这个样子。”
她辩解说:“钱很紧,我们雇不起一支庞大的工作队伍。”
“让我来告诉你,一句话,你根本就没有一支干活的队伍。至少他们干的活屁用不顶。”
她回避着他的目光。“我们看到的这些不是他们的错,都是我的错。最近以来我没有时间待在牧场管这些事。”
亨特摇摇头。“莉亚,这话可说不过去。随便哪个能干的工头都能替你解决大部分问题。”
“你告诉过我,在他们有机会证明自身价值之前不解雇任何一个人,”她换了一种争辩方式。“我知道情况不太好,不过请给我们一个机会。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他脱下手套,把它塞在皮带上。“我的要求就是你从那匹马上下来,坐过来和我一起讨论讨论目前的形势。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交流一下看法,而现在这个时间和地点都正合适。”
她仍想反抗,“如果坐在山核桃树下,身上会爬上扁虱的。”
他摘下帽子,拍了拍土,问道:“你上次坐在这里的时候,身上有扁虱吗?”
这么说来他还记得这个地方啦。本来她还不清楚他今天选这个地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她明白了。她闭上眼睛,这笔债她还要还多久?她简直绝望了。什么时候才算完?她最后承认,“大概有一两个。”
“那好,为了保险,今晚我帮你找找。”
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好意我心领啦,我一个人就行了。”
他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莉亚,下来,咱们走过去吧。我把你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再被扁虱咬,而是要和你讨论问题,这样可以把回家途中的时间节省下来查看下一处地方。”
她很不情愿地下了马,“你想和我讨论什么?”
他简明地告诉她:“牧场的维修和雇工问题。”
“我赞成先从维修说起。你得到贷款了吗?是不是因为有了贷款你才要换谷仓的房顶?”
“还要把栅栏加固,修理场边的小屋,多添些牲口。是的,贷款已经拿到了,我们有足够的钱使牧场恢复到原来的兴旺状态。不过牧场的衰败不仅仅是因为缺少维修。”
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露出痛苦的模样,向旁边移了移,让他也坐下。“是不是该讨论雇工了?”
“对,是该讨论雇工了。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已经和大部分雇工都见过面了。”
她面对面地看着他。“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雇他们了。”
“莉亚——”
“别插嘴,亨特。这次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她拼命地设法说服亨特以便保护她的雇工。“我的工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别处找到工作。在我发现阿罗亚斯一家时,他们住在一辆旅行汽车里。兰里是个退伍军人,靠政府救济金过日子。帕特里克救了一个几乎被醉鬼开车撞死的孩子,自己的腿却被撞断了。一个星期之后莱昂实业公司把他解雇,因为公司不愿要一个不能干活的人。”
亨特瞪了她一眼,问道:“他是给莱昂公司干活的吗?”
“他原来在莱昂公司下属的牧场当工头,后来布尔·琼斯代替了他。”
“所以你就雇了帕特里克。”
“我给了他们一个家,”她承认道。“我给了他们生活的机会,使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重新获得了自尊。他们的工作不是完美无缺。我可以保证他们是尽力了,不过如果你有更高的要求,他们会竭尽全力去做,这是因为在这里工作对他们非常重要。他们都是这个家庭的成员。不要让我把这个家扔下不管,因为我做不到。”
他凝视着草场。“你总是喜欢同情弱者。我过去常常想,这就是我吸引你的地方。”
“不是的。”她只说这一句就住嘴了,怕泄露出太多的感情。她从来不认为他是个弱者。相反,她认为他是个强者,奋发图强而且充满了决心、热情和力量。
他紧闭着嘴,好像他犯了个错误,让她和自己太过亲近了——这会暴露他太多东西。“不管怎么说,事实是改变不了的。而事实就是,如果没有得力的助手,你是管理不好这个牧场的。”
她恳求道:“亨特,求求你,给他们一次机会,就一次。我发誓,除此以外没有更多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