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泪洒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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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轻声应和间,李妍知道克烈对他们能不能安然逃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那又如何?天涯海角,甚或天堂地狱,她俱都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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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落了停,停了又落,漫长的冬天在风向的转换中逐步迈向春天。

  李妍闷闷地枯守在栖凤宫中看着簷下的冰柱已渐消融,尺长的冰柱现已短成寸许,一如泪干成灰的腊炬。

  自从于雪山受困,第二天被救回城里后,李妍就受到禁足的待遇,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成天坐在栖凤宫里看雪花飘坠,数着日子等待春天降临。

  万一……到了春天例行的射猎大会到来时,颉密可汗还是不准她出宫怎么办?李妍想着,却苦于无法和克烈联络,因为现在楼凤宫中任一片言只语都需经过颉密可汗安排的侍卫才能传递出去。

  「唉……」李妍趴在窗上,闷闷地歎气。

  「公主,」裴颖摸了摸桌上的汤,都凉了,便命人将汤再去热热。「你先别想了,吃点东西吧!看都凉了。」

  「我不想吃……」李妍摇着头,脸上尽是嫌恶的表情。回纥食物她本就吃不惯,而最近更是一看到肉类就嗯心想吐。

  裴颖将李妍强拉到桌边坐下,「你得保重身体啊!」说着,她替李妍在碗里布上厚厚的一层肉,「你不吃东西,怎么撑得下去呢?」她偷瞅了眼侍立门边的宫女,压低了声音在李妍耳边劝着。「克烈王子不是说要带着你离开这儿吗?你要没有体力,怎么走呢?」

  听到裴颖这样劝她,李妍这才勉强地拿起筷子,万般不愿地将向塞进嘴巴里咀嚼。

  看到李妍终于肯吃束西,裴颖脸上不禁泛出欣慰的笑容,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随即因李妍的呕吐而任由惊慌替换掉她的笑容。

  「公主……」裴颖拍着李妍的背,替她缓和痛苦。

  「这肉馊了!」李妍皱着眉头将碗推开。

  「怎么会呢?这是我刚让人弄了送来的。」裴颖心觉有异,便自己尝了一口,没有坏啊!那怎么会……看着李妍最近老是食慾不振—老喊着胸口闷、噁心的模样,该不会……裴颖呆住了,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不吃了!」李妍将筷子一摔,骄纵地发着脾气。「居然弄这种东西给我吃,派人把厨子捆了,送给可汗发落!」裴颖胆战心惊地看着宫女将地下收拾好退开后,才靠在李妍耳边轻声问道:「公主……」裴颖嚥了口口水。「你最近的月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像是……像是迟了吧?」

  李妍一听,心跳蓦然加快,她明白裴颖想问什么,因此不安地绞扭着双手。

  「这……」李妍正想说话,这时却有宫女将热好的汤端上,她只好将话咽在喉咙口,强自镇定。

  只见宫女缓缓退开,退开时不经意地看了李妍和裴颖一眼,她们两人心里有鬼,因此都不自在地避开了。在看到那名宫女慢慢地退出房外时,她们两人才松了口气。裴颖上前去关上了门,快步日到李妍身边。

  「裴颖,」李妍焦急地拉住了裴颖的衣袖:「你说……我会不会是……有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

  李妍垮下了肩膀,万分希望这只是她的误判,万一在这个时候怀了孕,那她跟克烈的事就说什么都瞒不下去了。毕竟,她从来没跟颉密可汗同床过,却有了孩子……一旦怀孕,就是罪证确凿,她和克烈都逃不了,甚至连她肚里的小生命也难逃一劫。

  在这种时候,李妍无法如同一般女子为自己怀上心爱男子的婴孩而欣喜。她摸着自己的肚腹,惶然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李妍抓紧了裴颖问着。

  「我也不知道……」裴颖无奈地摇头,「这件事,我看还是得设法通知克烈王子才行。你先别急,我们还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也许只是一时不顺也说不定。」她安慰着李妍,自知这是心存侥倖,但除了这样,她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做。

  「通知他……你有办法吗?」李妍的泪被急了出来。

  「我、我尽量想办法就是。」裴颖替李妍擦掉眼泪,轻拍她的肩安慰着。「但无论如何,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保重身子,多少吃点东西,因为你万一要是病了,到时一惊动太医,可就更麻烦了。」

  李妍理解地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是绝对瞒不过太医的诊断的;而就算她没有怀孕,生了病也只会拖累克烈……于是她接过裴颖为她重新盛满的碗,努力地将食物送进自己的嘴巴。

  但塞进嘴巴的食物却教她胸口忍不住翻腾,就要作呕,只好强忍着。就在她再也忍不住呕出来时,房门被推开了。

  裴颖一见到进来的人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参见可敦。」上官宿月先向李妍行礼,随即转向裴颖:「怎么了?怎么看到我像看到鬼似的,脸都青了。」

  李妍紧捣着嘴,怕自己在上官宿月面前露出形迹被她看出不对。裴颖也是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哟?」上官宿月踱到桌边看着桌上的食物:「怎么一点儿也没动?最近您的食慾是愈来愈差了。」

  「不要你管……」李妍正想出声喝斥,却又被连续的干呕给堵住话声。

  上官宿月修淡的柳眉轻挑起来,「您身体不舒服吗?」冷冷的视线自李妍身上转向裴颖:「裴颖,你是怎么服侍的?怎么可敦身体不舒服也不传太医来诊脉?」

  「我……」裴颖看看李妍,又看看上官宿月,一时想不出个好理由来搪塞。

  「是我让她别叫的。」李妍辩解。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让大医看看呢?」上官宿月冷眼看着李妍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随即转身对侍立门边的宫女下令:「传太医。」

  「不行!」李妍暴吼出声。

  室内的空气凝结于瞬间,上官宿月的视线在裴颖和李妍之间流转,敏锐的双眼看出她们极力掩藏的慌张和心虚。她缓步走到门边,「你们全都下去。」待一阵衣裙摩擦的□□声响远后,她来到李妍身边,坐下。

  「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传太医吗?」不该出于属下的逼问语气,发自上官宿月紧抿的唇间。

  李妍现在只觉自己彷彿堕入冰窖,全身冷得再没有一丝温暖的血液流动。

  「我身为大唐女官,」上官宿月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楚地说着,「随您远嫁回纥,职责无它,便是维护我大唐威仪国体;而您身为代表大唐的公主,您的一言一行俱是我的责任。我一切以不辱使命为重,因此无论有什么事,您都应该让我知道,」语气在此停顿,她直视着李妍的双眸射出冷冽凌厉。「有补救余地的,我自会设法补救,不要弄到事无可转圈之时,以白绫一条赎罪。」

  听着上官宿月的逼问,裴颖转头看着李妍,只见她脸色苍白,原该红润的双唇亦白如雪色,微微颤抖着,形容出她的绝望惊悸。

  李妍眨了下眼,仰首困难地呼吸着,任泪一径滑落她的脸颊。

  「那你就给我一条白绫吧?」雪靥沾泪,透冷一如融雪时的温度。

  上官宿月震慑于李妍的决绝,颓然吐气间,她心中的疑虑获得了证实。

  第十章

  雪融了,但春天还没有降临北国。

  融雪时天气最为寒冷,冷得人皮肤上一点感觉也没有,总刺刺的像是结着层霜。而李妍不仅身体没有感觉,甚至连心都失去了感觉的能力,只是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她自枕头底不掏出一个小瓷瓶,玉白青花的小瓶是上官宿月交给她的……每次握着这瓶子,她就忍不住颤抖起来,胸口郁结着无处宣洩的气团,几欲爆破她的胸腔。

  「……你记住,等可汗来赴宴的那天,你就设法灌醉可汗,让他上你的、床,再观个空将这个往、床上一洒,那样可汗就会相信你是完璧的……孩子不足月出生是常有的,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回忆着上官宿月的话,李妍有着欲泣的冲动。但今天的她不能哭,要是乱了脸上的妆,上官宿月会生气的。她将瓶子重新塞回枕下,踱到镜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有张娇柔的容颜,细致的脸靥,眉笔勾出新月,胭脂点染绛唇……这是她么?她问着自己,她希望这不是她。爱着克烈的她,如何忍受将自己交给另外一个男人?所以她希望这不是她。

  但是,她不能不听上官宿月的话,因为那时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打掉孩子,或者将孩子伪装成颉密可汗的孩子。

  腹中的孩子啊!既是她和克烈的罪证,却同时也是他们相爱的证据,她能怎么选择呢?

  所以,有了今天的邀宴,有了她今天的浓妆……「可敦,可汗来了,您快准备出迎吧!」宫女的声音传来,带领李妍的脚步木然地自镜台前移向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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