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视野里出现一队人马,拎着垒包、扛着球棒向他们走来。
果然是来报队的,没办法,谁叫学校只有一个垒球场呢?对方是土木系的,看他们态度诚恳,大伙儿也欢迎他们的加入,准备来场友谊赛.
对方那个女投手,身材高大魁梧,芊芊陡然一惊,几乎想打退堂鼓。大伙儿笑着安慰她“别怕别怕,反正只是友谊赛,打好玩的又不算分,没关系的。”听大家这么说,她才吁了一口气。
开战时,芊芊还是有点放不开,只觉神经绷紧了,身体也伸展不开来,甚至连球都在半途就落地,根本到不了本垒。大家开始不断给她鼓励,甚至包括对方土木系的,也是一直帮她加油。慢慢的,她才渐入佳境,难怪人家说比赛时应该放松心情,原来就是这个道理。
好不容易解决了三个人,失掉了三分。虽然大家没计分,芊芊却暗自在心中算着。今天终于领略到站在投手板时的内心煎熬。
攻守互换时,芊芊难为情地笑着向大家道歉:“对不起,技术太烂了。”
没想到大家对她竟不约而同一阵夸奖“很好了。第一次上场难免紧张点,这样的表现已经很厉害了。”
芊芊觉得好开心,觉得大家都好善良。
虽然芊芊打从一开始便极端畏惧对方投手的威力;然而,队友却接续上垒攻下了四分,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唉!又得上场了。芊芊再度走上投手板,原先的忐忑减少了许多。
反正注定被轰,再紧张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于是,她强迫自己放松心情,一球一球耐心投出。结果这局居然只失一分,大家都笑着鼓励她:“厉害厉害,照这样下去,下一局以后就不会再失分了。”
虽是开玩笑,芊芊也是开心极了。
轮到叶翊廷,他还是第四棒。他优哉游哉走向打击区,故意做出夸张的打击动作,引来队友一阵爆笑:“喂!干嘛耍笨呀?丢我们的脸。喂喂喂,这人是谁呀?不认识耶。”
老K还跟土木系的开玩笑:“同学,这是不是你们班的?”
两边全闹成一团,一点也没有比赛的气氛。感觉起来,就好像只是同一队的选手在练球而已。
没想到大家笑归笑,叶翊廷还是嚣张地击出中外野一支深远的二垒打。
他站在垒包上,双手一摊、耸耸肩,露出一个“拿我没辙吧!”的笑容,别说是队友或土木系的球员,连芊芊都想冲过去扁他。
球场上的欢笑声源源不绝……
一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投着、打着,到后来,根本没人记得比数了。
芊芊难免被击出既高且远的安打,心情却仍出奇的好,没有一丁点沮丧失落。不时和三垒的叶翊廷交换着眼神,他的微笑让她好安定、好平静。他为她构筑了一道威力强大的内野防线,只要有球往他那儿去,芊芊便放心了大半,接下来,就是看他矫捷地牢牢捉起手套里的球快传一垒,解决正迅速向垒上奔去的跑者。
好喜欢这种感觉,他永远都在她身旁守着她,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芊芊仰望苍穹,太阳仍然在云后,天凉好个秋。
等到老K第三次上场,大家又是一阵鼓噪喧哗。“老K,雪耻啦!老被K好意思啊?”
而他,只是转过身对大家露齿腼腆一笑说道:“我尽量啦。”有点敷衍的感觉。
第一球——三垒边线界外。
第二球——捕手后方擦棒球。
第三球——挥棒落空,居然又被三振!
老K红着脸走回来。大家瞬间爆出一阵狂笑欢迎他,还有人大喊:“喂,老K呀,我看你不只是老K,根本就是‘王光辉’,只在那‘光挥光挥’,也挥不出个名堂……”
最后一局了。投完这一局,就可以去吃冰,芊芊好开心。尤其已经轻轻松松两人出局,只剩一名打者。她在短裤上擦擦掌心的汗水,随意投了颗内角球。
打击出去……并不太强劲,而且又是一个小弹跳,朝叶翊廷方向而去。这样一来,摆明了必死的嘛,谁逃得出他坚强的守备呢?芊芊正想骄傲,没想到瞥过头,竟发现叶翊廷一屁股重重地跌在地上,正对着大家傻笑。
原来,在他接球的刹那,球不规则弹起击中他的膝盖,他突然一阵麻,腿一弹就一个踉跄站不稳而跌倒在地。
大家在国中时应该都做过“膝反射”的实验,拿个小槌子轻敲膝盖骨下方的小凹处,小腿便会不自主地往上跷。
这会儿,不管场内、场外的人,全抱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制,就连守备的球员,也是只顾着笑,没半个人去追球。球就这样一直滚、一直滚,滚到了远处,带着大家的笑声……
于是,“膝反射事件”成了冰店里的热门话题。
☆ ☆ ☆
窗外,缓缓飘落一枚秋叶。
台上,老师滔滔不绝地照本宣科。
期中考后,时序已入深秋。校园里,不再是艳阳骄炙,也没了汗流浃背的苦,树叶轻曳着,送来凉爽凄清的气息,直沁心脾。西风掠过遍地的枯叶,也拂落芊芊满心的忧愁。
飒然的秋意,催促着芊芊眼眶中打转的泪……
这几天,家里鱼箱中的小鱼,竟约好似的挥别了人世,放弃了脆弱的生命。讽刺的是,如此悲情的鱼,它们竟有着耀眼的名——日光灯。
一切都得怪上天的冷漠无情吧。在秋冬气候变迁更迭中,竟舍不得多赐与它们些许与温差搏斗的抵抗力。
放学时,芊芊心情沉到谷底,一如落英纷飞的秋。就连见到喜上眉梢的叶翊廷时,她也挣不开紧蹙在眉上的死结,笑都舍不得给一个。
远远见她迎面而来,叶翊廷自顾自地笑逐颜开。“芊芊,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事?”芊芊心不在焉,眼神飘向远方漫应了一声。
“你看!”他兴奋地将藏在身后的东西往芊芊面前一摆,说道:“送给你的。”是一套保龄球具。
芊芊一愣,问道:“Why?”
他仍是笑得灿烂。“昨天的椰林杯,我打了冠军耶。为你赢得整套球具,球刚好十磅半,挺适合你的喔。本来想打电话跟你说,但是比赛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不想吵醒你,所以今天才告诉你。”
“真的!”芊芊突然忘了自己正处在沮丧中,忍不住一阵雀跃。“哇!好厉害喔,我就知道你最棒了。”情不自禁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谢谢,好爱你喔。嗯,没想到这几个月趁人家去上家教赚钱时,你去偷练的飞碟球居然这么有威力。”芊芊以一个崇拜的眼神对他做最大的恭维。
“当然喽。你难道不知道你老公的厉害?不过,这样却为我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困扰。”他故做正经地搔搔头,装出一副忧虑的样子。
“怎么了?”芊芊无端端也担心起来。
他竟嚣张自大地开起玩笑:“我怕打了冠军后,会有太多女生崇拜我,甚至爱上我,可是我心中又只有你一个,那她们不是很可怜吗?”
听他这么一说,芊芊揪着他耳垂扯了扯,忍不住笑骂着:“恶心鬼!少臭美了,谁理你呀?”
“你呀。”他还在闹她。
芊芊更加了些力气,仿佛他耳朵跟她有仇似的。
“啊!”他假装伤心地抱怨起来:“你居然如此忘恩负义,我把仅有的奖品送给你讨你欢心,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报!呜……,我真是命苦的小男人。”
“谁说的,人家刚刚已经亲了你一下了。”芊芊放开捏着他耳垂的手。瞥见他眼中的狡黠,她笑着半转过身,避开他的眼光。
“什么?就只是亲脸啊?”他一点也不满足,忽然一把拉她到怀里,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样才够嘛。”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喂,你干嘛啦?”芊芊脸上倏忽飞来一朵红晕,渐渐扩散着。她七手八脚地挣开他臂弯,一边咕哝着:“会被同学看到耶,笨蛋。”
他竟事不关己地说:“反正法学院没几个人认识我。”语毕,瞥见面露凶光的芊芊正准备对他耳朵发动另一波攻势,慌忙中陪着笑求饶:“好好好,算我不对,别气、别气。嗯,晚上想去哪儿呢?”
“哪儿都不想去。”芊芊突然想起家中空空如也的水族箱,心里一阵抽痛。
“怎么了?”他发现她锁上眉头,抹上一层悒郁。“心情不好?”
芊芊点点头。
“不喜欢我的礼物?”
摇头。
“期中考不及格?”
还是摇头。
“身体不舒服?唔……那个来了啊?”
更是拼命地摇头,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真的没辙了。“哎呀,小宝贝,你想急死我吗?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嘛。”他脸上写满了焦虑,语气却是一派温和。
于是,芊芊支支吾吾地告诉他鱼儿的死讯,无法自制地滑落几滴滚烫的泪。
他更慌了,心想她前辈子必定欠了它们的债。唉!上次是六角恐龙,这次又是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