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回首大一的疯狂、大二的潇洒和大三的忙碌,日子竟这样晃呀晃地晃过了。
不敢细数踩过的脚步——是逃避吧。
学期末将活动组的棒子交接给学弟妹,方容怀着一颗复杂难解的心绪搬回汐止的家。
唉!漫长的暑假该有什么计划呢?
找个工作吧。
翻开报纸,满版的征人启事:公关公主,月入数十万。
方容噘着嘴无奈地苦笑。
附近的速食店,站一小时下来,薪水也不够买一个汉堡加一杯可乐。
偏偏她的家教学生一个毕业、一个出国游学,让她顿时丢了饭碗……原来有钱也是不错的。
烦了好些天,甚至无聊到天天准时收看中午的闽南语剧,她自嘲自己已经晋升三姑六婆的行列了。
家里的马尔济斯“小圆圆”也被方容当玩具般对待,连打瞌睡都被挖起来陪她玩。
日薄西山,天际留下一缕晶莹碧丽的绚彩,抚慰行将孤寂的大地。
但是,生命的喜悦正悄然展开……
洗完舒畅身心的冷水澡,方容正想开电视看看昨天歌仔戏里那个受伤的薛平贵有何悲壮下场,刺耳的电话铃声赫然响起,阻止了她向遥控器接近的脚步。
“喂,请问您找谁?”方容觉得自己好可笑,在无聊的日子里,就连接电话听听不同的声音也是一种兴奋的刺激。
“小妹啊,最近忙什么?喔,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真难找……”他的声音就像发现宝藏般亢奋。
“臭哥哥,你才消失了呢。我还以为你不理人了……”方容嘟着嘴回道。
“我不理你?!拜托,我找你找好久了,打电话去宿舍,他们说没这个人。真是的,你又不住家里,我差点就要找征信社了。”即使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的声音依旧那么亲切、熟悉。
“人家……本想打电话给你……”方容有气无力地说。
“本想?那就是没有喽?你看,是谁不理谁啊?”他的语气温柔得在方容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人家……怕你老婆误会……”方容嗫嚅道,不觉有些委屈。
“什么老婆?”他笑了。“我还小孩咧?”
对呀,算算日子,孩子也该出生了。不知那个可怜女人的下场如何?方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小孩可不可爱?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跟‘她’……还好吧?”
“哈!哈!哈!”他大笑了三声,语气是令人费解的一派开心。“可爱可爱,叫‘邵小翌’。”
“什么嘛……”方容觉得纳闷。“哪有小孩名字跟爸爸这么像的?有些人不是忌讳吗?”
他却笑得更大声了。“这是第三个小孩啦,老大叫‘邵大翌’,老二叫‘邵中翌’,老三叫‘邵小翌’……很聪明吧,这样多省事?”
“喔!”方容惊叫,简直就要昏倒。心想他一定疯了,她喃喃地说:“真是败给你了……你的小孩长大后一定会恨你的,不对不对,不用等长大,开始学写字时就会开始恨你了……”
“我觉得不难听啊。”
不知为何,方容总觉得他像在开玩笑,无奈又有着大部分的真实性。
“生了三个小孩?”方容觉得不可思议。“那……你和你老婆应该处得不错喽?”
“喂喂喂,你要胡言乱语到几时啊?”他突然吐出令方容一头雾水的话:“陪你抬杠这么久,你还不过瘾啊?老哥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也不说几句好听的,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胡言乱语?方容觉得不服:“人家是关心你和你老婆……还有小孩……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说人家胡言乱语……”
“什么,我哪里有什么老婆和小孩啦?你生给我好了。”听他的语气,仿佛也开始感到疑惑不解。
“你又来了!”方容忍不住抱怨:“你就是这样,言辞闪烁、反反复复的。一下说有,一下又说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什么怎么样啦?没有就是没有啊,你叫我去哪变啊?干嘛,这么希望当姑姑啊?”说真格的,他实在拿这个刁钻小辣椒没辙。
“骗人!”方容连忙搬出坚强的理由逼他屈服:“你记不记得去年我生日前一天我call你?”
“记得啊,当时我正和车队在‘雅菊’喝茶。”
“那时我问你结婚的事,是你自己承认的。”这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啊——”谁知他竟只惊叫了一声,便迸出一连串的笑——笑得开怀、笑得爽朗、笑得不可遏抑。“你相信赵至新的话?”
“是你亲口证实的,我为什么不信?”
“小傻瓜,请问当天是什么日子?”他仍是笑。
“我的……生日前夕……也是……愚人节……”她脑中的思绪全在这一刻打结了。“你是说……你和赵至新是串通骗我的?”
“没有啊。当时我们都忙,不知已有多久没联络了。”
“那你……为什么……”方容不知如何问下去。
“我当时和车队在喝茶聊天,一见你call我,马上就回了。谁知道你劈头就问我结婚的事,那我就顺着赵至新的玩笑说下去喽。不会吧?当天是愚人节,你还真的被骗啊?”他居然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方容急了:
“人家本来也不信啊……可是,赵至新打电话给我,一点也不像要捉弄我的样子。我以为他的目的是要祝我生日快乐……而且,人家还急着call你确定这个消息,你自己也没有否认啊……”
“哇拷!没想到你这么冰雪聪明,居然相信这种爆笑的天方夜谭!”他朗声一笑说道。
“我当然相信。”方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开心还是气愤,开心应是多一点吧,她想。“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天知道你是这种没良心的人,把人家对你的相信当垃圾……”
“好嘛好嘛,是哥哥错了。可是,我真的没料到你会信以为真……”他顿了顿,继续解释:“我当时还以为你早就已经知道真相,只是将计就计在跟我耍嘴皮子而已。”
“这么说……什么‘奉子之命的婚姻’、什么‘生产机器’、什么‘邵大中小翌’全是平空捏造的?!”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张口结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搞不大清楚状况,赶忙一口气问个明白。
“哈,当然啊!想也知道赵至新是唬你的。亏你认识我这么久,你老哥是这么荒唐的人吗?”当下,他竟幸灾乐祸起来:“看来,说你是小傻瓜还真不为过呢。”
“气死人了啦!”方容觉得自己好悲惨,竟被这两个狼狈为奸的无聊鬼骗得团团转。“你本来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我当然没有理由怀疑赵至新的话!讨厌鬼讨厌鬼,再也不理你了!”
“喂喂喂……”他突然焦急起来:“别气别气,是哥哥不对,哥哥跟你道歉。好嘛,妹妹最乖了喔。”
“不乖不乖,还是不理……”方容故意耍起赖来。
“妹妹最乖了,哥哥疼……这样好了,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去天母吃冰淇淋,算是向你赔罪,可以吗?”
天母?!冰淇淋?!方容瞬间就被脑中浮现的美味——一球球五彩缤纷的冰淇淋击溃了盛气凌人的傲气,只能放弃坚持和倔强,乖乖举双手投降。
“好吧,就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嗯,真是我的好妹妹!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眼看计谋奏效、误会冰释,邵翌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担心方容再也不给他赔罪的机会呢。
唉!他就是拿这个刁蛮又得理不饶人的女生没办法。
真相终于大白,方容朗声笑出了一腔的抑郁……
她想,邵翌的染色体上,必定有著名叫“恶作剧”的基因吧。
窗外的夜是浓郁、美丽、神秘的。
月色流泻了一地的柔和,倾听黄道十二宫每一星座的浪漫传奇,编织属于自己的仲夏夜之梦……
☆ ☆ ☆
躲过了高张的火伞和摄氏三十八度的腾腾蒸气,邵翌和方容遁入有着舒畅空调的愉悦空间。
坐在Haagen-Dazs晶亮的落地窗边,外头青青碧碧的树影晃动着,天空蓝得跃进了眼帘,阳光白花花的闪闪透亮。
被沸腾的温度烘得浑沌的身体,需要降温。
来客美味的冰淇淋吧,让空气中也充满香甜。
方容一边挖着那球香醇的蓝姆葡萄送进嘴里含着,慢慢享受它在口中发散的芬芳,一边随口聊着大三时跑社团的甘苦;而邵翌,则是细细啜饮着他的卡布其诺漂浮,津津有味地听着。
一口气倾吐完与他在情人节一别后的喜、怒、哀、乐,方容问起他的生活。
“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他扬了扬眉毛反问。
“感情喽。”她想了解他的全部,而他的罗曼史想必是最精彩的,也是最令她感兴趣的。
“唔——”他脸上闪过一丝抑郁的神色。“又得提伤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