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容难为情笑道:“已经习惯了,改不过来。”
岂料阿甘竟和小胖组成了盟军,向他俩进攻。
“哦……这样是乱伦喔……”
小胖更发动了另一波让邵翌措手不及的攻势:“小翌啊,我早在去忘幽谷那天就猜到你的动机不单纯哦……我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小胖轻易就达到陷邵翌于窘困的目的。
方容发现邵翌竟然只是微笑,仿佛默认了小胖的话。
这时,阿狗也发言了:“你叫小翌哥哥,那他叫你什么?”
方容实在觉得好笑,他们居然对“称谓”这么感兴趣。
“有时候叫妹妹,有时候叫容容。”她回答。
“哈!”阿狗没来由笑了一声。“还好你不姓‘毛’。”
“阿狗,你又想到什么无聊事啦?”邵翌直觉阿狗又要开始掰些言不及义的东西。
“因为如果姓毛的话,不就变成‘毛绒绒’啦?!”
阿狗的无厘头,惹得大伙儿笑成一团……
☆ ☆ ☆
待营火烧成了灰烬,建良提议去放天灯。
方容只在大二时,曾被同学拉去平溪观赏过天灯祈福的仪式,却不知道有人真会去买天灯来放。
他们的天灯缓缓地飘上天,舞出一季春夜的温馨浪漫。
灯上,写着几个大字——
小翌、容容
建良、成蕙
阿狗、均均
阿甘、王萍
小胖、小宜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车队万岁!
大家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目送天灯徐徐飘上夜空。
他们都相信,上天定会听见他们的愿望……
☆ ☆ ☆
夜阑人静,四周一片阒黑。
大伙儿相邀到体育场的司令台赏月、谈心。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心血来潮,提议在月光下玩“骑马打仗”;而后来,为了避免过分激烈的场面,于是改成较安全的游戏——“骑马竞速”。
哪来的马呢?当然是由五个男生来充当。他们必须背起各自的女朋友,最先跑到终点线一组为冠军,奖励是“双人帐棚住宿一晚”。因为大家只凑到三顶帐棚,势必有两顶须挤四个人。
阿狗捡来了一根枯树枝,在操场上划好起跑线和终点线。
大家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阿狗一声令下,五个男生顿时加快马力,不顾滑稽,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向终点线抢攻;而五个女生则是负责大笑大叫、鼓舞士气。终于,在大伙儿气喘吁吁中,成绩揭晓——
邵翌和方容这组赢得了“独享尊贵帐棚奖”,害得其他女生都逼着自己男友也要去接受救生员的魔鬼训练。
仰望天空,月儿已斜。这时,又有人意犹未尽说要去夜游。
好久没这么玩了,方容再也挤不出半点元气硬撑。于是,邵翌陪着她先回帐棚休息。
漫步在春天的埔心,空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淡淡香气。
“哥哥!”方容叫住了他。“刚刚你好厉害喔,跑冠军耶……没想到你不但会游泳,还会赛跑,偶像偶像!”她故意用两手捧着下巴,微歪着头做出一副崇拜得五体投地、迷恋得如痴如醉的样子。
“你喔——”他冷不防在她脸颊轻捏了一下。“讲到这我才有话说呢,差点被你害惨了。”
“为什么?”她一脸无辜。
“你难道不晓得别人在背你的时候,你必须双腿夹紧在背你的人腰间吗?”
“知道啊。”
“那你有没有呢?”
“哎呀,那样好累喔……反正又没什么差,我们还不是第一名。”方容露出一抹促狭的笑。
“什么没差?你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顺着我背后一直往下溜,你知不知道我的裤子差点被你弄得掉下来?”他笑着责问她。
哈!难怪。
方容瞬间忆起到达终点线,她自邵翌背上跳下后,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拉裤子。
原来如此。方容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仿佛见他发窘是人生第一大乐事。
两人就这样在回荡的笑语中走回了帐棚。
方容几乎累瘫了,但是,在迫不及待地躺下后,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患了“枕头癖”——一时没了枕头,即使再累,她还是辗转难眠。
“怎么啦?不舒服?”邵翌柔声问道。他察觉了身旁的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嗯。”方容应了一声,又是一阵辗转反侧。“没有枕头睡不着……”
“来,我的手让你当枕头。”他要方容起身,然后平伸着胳臂,示意她将头靠上。
“不好不好……”方容犹豫着:“这样你会麻耶。”
“不会啦。”邵翌拍拍她的头,示意她放心。“只要妹妹睡得好,我也会睡得好。”
“哥哥……”她轻声唤他,眉宇间洋溢着感动之情。“你真的对我好好……好喜欢你喔。”
他似乎不怎么满意。“只是‘喜欢’啊?”
“我爱你。”方容补充了教他安心的一句。“我好爱好爱你,好爱被哥哥疼爱的感觉喔。”她满足地笑着,仿佛拥有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邵翌在她额头深深印上一个吻。“傻瓜!你既是我老婆,又是我妹妹,我不疼你疼谁呀?”
他默默想着:为了她,就算再不舒服,他也要撑过去。
于是,方容便不再坚持。
她带着幸福的微笑,轻轻合上眼。
窝在他身边,枕上他的臂,好好睡了一晚……
☆ ☆ ☆
就在邵翌研究所的最后一年,方容终于如愿完成了出国念书的准备。
邵翌用研究所的奖学金买了台Note Book给她,方便她带到法国去,也方便她从国外E-mail回来,让他知道她在异乡的生活,好让他放心。
方容即将出国,邵翌也将在毕业后入伍。
千里相隔,他们俩的未来似乎更加遥遥无期了……
方容知道,邵翌为了他的毕业论文,已经忙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因此,她虽想利用出国前的有限日子多和他聚聚;但是,为了他的课业、前途着想,她只好克制住这种想二十四小时都黏着他的感觉,自个儿忙进忙出,做着留学的行前准备。
她对彼此的感情虽然有信心,却不免想到很多可能。她完全无法肯定未来会如何,却明确地知道她和邵翌都不再是以前不经世事的小毛头了。两人的生活将会出现接踵而至的改变;不论是大的、小的,都等着他们去面对……
最后,方容选在他口试当天出国。
她好矛盾……她想他来送行,也不想他来送行。
她想再多看他几眼,将他的一颦一笑装满行囊。但是,她又害怕再多看他一眼她会更踌躇不前,不舍离开台湾、离开他。
蓦然回首,中正机场在昏沉的天色中溶掉了。风更大了些,就像要把景物吹散似的……
于是,方容不再回头,直直走上飞机、抛下这儿的一切,前往向往又陌生的国度。
她永远不会知道,赶不及来送她的邵翌,在口试之后便飞快地骑着车赶到机场,对着每一架起飞的飞机挥手。他好希望他的容容能看见……
第十章
转眼间,方容在法国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学业。
每当回想起初至异地时那种仓皇、恐惧的心情,方容总是自嘲地笑笑。她觉得自己以前真像只胆小懦弱的丑小鸭,这个不敢、那个不敢,什么都不敢,只是躲在角落里瑟缩地发抖。如今,在现实环境的磨练下,她俨然已成为一只能够独当一面的天鹅了。
说起来,这得全归功于——黎家俊。
方容开始注意到黎家俊,是在开学一个礼拜之后。当时,方容的世界可以说是封闭的象牙塔,里头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无法克服自己的羞赧退怯,再加上一口蹩脚的法文,她不知如何和别人亲近,也抗拒和别人亲近;然而,黎家俊就在这时出现了。
难怪有人说人在倒楣到了极点之后,就会有贵人相助;而黎家俊,说是方容的贵人,一点都不为过。
他是中法混血,打从第一次在校园中与他偶遇,方容就不自觉地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总觉得这个人有种熟悉的东方味道,却也有着比一般东方面孔更明显深刻的线条轮廓。
第二次再见他,方容领教了黎家俊那口字正腔圆的国语。他说他是学美术的,选择在法国念书,除了父亲是法国人,他从小便跟着爸爸来往于台湾和法国之间,早已习惯了法国的生活习惯之外,另一个原因是法国的建筑,不论是宫殿、教堂、学院或美术馆,都能为他带来源源不绝的创作灵感。
他乡遇故知的方容,有了黎家俊的帮忙,一切事情都理所当然顺利地进入了轨道。她不但习惯了洋人的生活和饮食,连原本羞于启齿的破烂法文,在他细心的调教下,也愈来愈道地了。
方容常想,要不是遇到黎家俊,她还不知要等到民国几年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而且能不能毕业都不一定。
黎家俊就像个兄长一样,令方容尊敬、欣赏,还有一点无法具体形容的特殊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