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希望成了失望,终于在天空露出鱼肚白时全然被绝望所取代。脑子胡乱运作了一整夜,思绪混浊,头痛欲裂。
她遽然领悟到——这段恋情,早在她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起,就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她了解他的个性,尤其她脱口而出的话又是如此不留余地,不给他任何台阶下;即使她说的是无心的气话,不可违抗的他也不可能低声下气来挽回了……
☆ ☆ ☆
一个礼拜过去了,方容过了没有他的一个礼拜。
不见他的人,没有他的电话,更失去了他的信息。他就像个隐形人一般从方容的世界中消失了……
方容好几次按捺不住紧张惶恐的心情拿起有如千金重的话筒,那按键却总像通了的高压电,电得她指尖颤抖而麻木。每每在压下第八个按键时,总会前功尽弃地挂上电话。
自此,方容变得忧郁而沉默……
虽然左思右想了许久,她对赵至新有的只是一分依赖、一分习惯,但她就是难过。难过的不全是失去了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恋情,而是许多许多的失望——对赵至新的幼稚、自私失望透顶。这滋味,是种蚀骨纠肠的痛楚。
一旦习惯了身边有人陪,分手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难熬。时间的漫长、浩瀚和无尽,令人好畏惧。
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思维浮动而不定。不想碰收音机,生怕又有一堆强说愁的乐句来勾起感伤的心;不敢出去走走,生怕蜇到曾经一起驻足的地方,旧地虽重游,人事已全非;更不愿进电影院,生怕街上那一对对亲密的恋人在在触及她的伤口,提醒她的怅惘和失落……
从未体会过如此锥心的痛楚,方容开始时常静坐发呆,或是偷偷蒙在被里啜泣。室友见她几天来总是形单影只、独来独往,不见赵至新的踪影,多少也明白了七八分。眉头紧锁着愁云惨雾的方容着实令她们不忍和心疼;为了帮她重拾欢笑,她们拉着她一起去唱歌、逛街、看电影。而方容当然是兴味索然、提不起兴致,能推就推,推不掉则意兴阑珊地跟着,像个无主孤魂似的。不但看喜剧电影笑不出来,连在KTV唱歌都能心有所感地哭得唏哩哗啦,把几个热心好意的女孩弄得焦头烂额、手足无措,还得使出浑身解数轮番安慰。
她的阴霾,何时才会云淡风清呢?她全然没个准。
好期待拨云见日的一天哦。
☆ ☆ ☆
这晚,方容偶尔望望窗外皎洁的月,一面低头吃着室友为她带回来的晚餐。
刹那间,一声电话铃声划破了静寂。
“喔,找容容啊。她在她在,请等一下……”小娟把话筒递给方容,小声地说:“是男生喔……嘻……声音好好听……”
“喂,我是方容,你是……”她夹起贡丸正想送入口中。
“方容,我是谁你认不出来吗?我是帅哥翌啊。”
她的诧异,从扑通一声掉回汤中的贡丸可见一斑。
“邵翌?!是你……少恶心了,你哪里帅啊?”她口是心非地说道,心中升起极端的兴奋。“奇怪,你怎会打电话找我?”
“想你啊。”他又来了。
方容完全可以想像电话那头的他嘻皮笑脸的样子。他老是以一副自信傲慢的态度来拨乱她的心跳,仿佛这是他最爱的游戏。
她忍不住笑骂道:“你少无聊了,会想我才怪!干嘛?找我借钱啊?”
“呜……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只是一个只懂得向人借钱的小混混……”他对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还是那么熟悉。
“神经啦!”方容被他的怪声怪调逗笑了。“到底有啥事?快说来听听。”
“嗯,近来好吗?”他顿时变得正经的声音令她有点不习惯。
“呃……不……不错呀。”她答得心虚。
“真的?我指的是……感情方面……”他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呃……我们……我们……还可以啦……只是最近我们都忙……比较……少联络……”方容努力编了一个听似有理的谎言,可是,她毕竟不是个能戴上面具演戏的好演员。虽然她极力想掩饰住心中的酸楚,但她颤抖而闪烁的声音却背叛了她。
“这样啊……”他的声音温柔得让她有股想哭的冲动。“你们的事,赵至新昨天才找我谈过;而你宿舍的电话,也是跟他要的……”
“他……他说了什么?”她再也克制不住激荡的心情和滚烫的泪珠。
“别哭别哭。”细心的他听出了她的抽噎。“想找人谈谈吗?我可是义不容辞喔。虽然我不是个心理咨商专家,但充当个大肚的垃圾桶应该还可以胜任。”
“唔……”方容持续哽咽。
“这样好了……”他不等方容下决定。“你在宿舍门口等我,我现在已经在你学校附近了,一会儿就到。喔,对了,天气有点凉,记得多加件衣服。别乱跑,一定要在门口等我喔……”
挂上电话,方容简单地梳妆打扮了一番。
小娟不免觉得奇怪,刚刚这个小妮子还涕泗横流的一副楚楚可怜模样,怎么一会儿非但没有如她预期的滔滔泪水排山倒海而来;仔细一看,居然还发现了她唇边一抹忽隐忽现的笑?!
不给小娟任何答案,方容带着一颗五味杂陈的心踱出了宿舍。
一走出门口,她愕然愣在原地……
他已经到了?!
不会吧?看他脸不红、气不喘,也不像刚跑完百米的样子。
但是,路灯下的潇洒身影不就是他?
只有他才会让方容莫名地心跳加速——即使在黑暗中,她只能依稀见着邵翌的轮廓。
不远处的他,瞥见她出现,抛过来淡淡一笑。那种笑容,给她油然而生的温馨和亲切……
她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平静。走到他身旁,方容压抑著有些激动的情绪问道:“这么快?你何时长翅膀啦?莫非你就是所谓的‘灵界小精灵’?”
方容也不知自己打哪来这股劲,居然还有心情说笑?她突然想起鬼话连篇里那个大师的台湾国语,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帮他舒了好大一口气,他心血来潮,也跟着胡说八道起来:“其实我是小叮当,刚从任意门出来的。”
“哈!笨蛋……”方容笑得更开心了。忽然瞧见他身后的公共电话,她瞬间领悟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他就在她宿舍外打电话找她?!
他就这样跑来了?!
如果她不在呢?如果她不愿见他呢?这些如果他竟都没考虑,就这样杵在宿舍外等她?
想到这,方容说不出心中的起伏是感动?抑或是狐疑?
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她坚决地肯定:他不会别有所图的。他一直就是如此善体人意,今天他出现的目的,必定仅止于安慰安慰一个心碎的老朋友罢了。
夜,沁凉如水,静静谧谧的。
暗蓝微明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模模糊糊的星子。
☆ ☆ ☆
他俩信步向醉月湖走去。一路上,他左一句哄骗、右一句笑话想逗方容开心,但她着实理不清思绪,心头就是沉甸甸的……
他们在湖畔的椅上坐下。暗空中的云影映着波光,原来夜里的醉月湖仍是如此的潋滟。不肯入睡的水鸭滑过湖面,曳碎了波光、曳碎了云影……
半晌,方容终于打破沉默:“我真的不懂他……”
他重重深吸了一口气,仍是保持缄默。偏头望着她的侧脸,似乎在等待她接下去。
方容举起无力的手,撑住被晚风拂得渐冰冷的额头,闭上眼悠悠地说:“在一起一年来,我尽力对他温柔、对他好,包容他的任性和幼稚;但是,他永远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挥霍我的耐性、挥霍我的忍让……他老是疑神疑鬼、阴阳怪气的。我觉得我俩在一起,老是拖着对方、牵制对方,这样下去我俩都会毁了。”
他静静听完她的话,想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别说你不懂他,其实,他更不懂你……”他只是不好坦白说其实他俩真的不适合。
方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支支吾吾地嗫嚅道:“什么意思?我不懂……”
“这教我怎么说呢?”他犹疑了片刻,生怕伤害到任何人似的。“你们一个是我的好友,一个是我好友的女友,我说什么都得罪人。”
“哼!”方容冷笑了一声。“好友的女友?现在不是了。”
“我知道我说的是废话,无济于事;可是,缘分本是生来就注定的,无法勉强,不是吗?”他的语气就像他的眼一般诚恳。“你们打一开始就是一对奇怪的组合;他有着极端强烈的占有欲,而你又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当初你选择他,就应该了解他的个性啊。”
“我以为他会改……”她凝视着湖面的眸中隐隐闪着泪光。“他好像永远只以自我为中心,他能察觉的也仅止于我表面的别扭,从不曾深触我的内心,试着去了解我的想法……”说到这里,她已经抽噎得无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