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山还有一山高!他万万想不到方容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别说是他,连方容自己都吓了一跳。天哪,谁能告诉她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惊讶?
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说了声再见,一步一跳逃离现场,头也不回地冲进家中。
透过窗子偷看他,方容发现他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
直到他发动引擎呼啸而去,方容才舍得离开窗边。
这样也好,治治老爱胡闹的他。然而,用一个吻来治他,似乎是奇怪了一点。
唉!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被冷空气逼进了浴室,方容洗了个热水澡怯怯寒意。泡在浴缸中,回想着刚刚那一幕,回想着她的唇碰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在氤氲的水气中,她的脸蛋持续被一朵绯红占据着……
她左思右想,当时的他为什么愣在原地?
她只知道他的神色有些不寻常,但她并不能肯定他的表情到底代表什么意义。
直到皮肤泡得皱皱的,方容才不甘不愿地爬出浴缸,与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对抗。
吹干了头发,她再也招架不住疲累虚弱的身躯,整个人跌进了被窝里;但即使躲在厚厚的棉被中,她还是冷得发抖……
☆ ☆ ☆
这是悲惨命运的开始!
原来前天在基隆庙口硬要吃冰的结果,现在已落到后悔莫及、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全身酸痛、四肢无力、头昏眼花,还持续发高烧——难怪她总觉得冷,冷进了内脏、冻进了筋骨里。
方容昏睡了一天,醒来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炼狱里。
她捏了捏自己,确定不是在作梦。
不行,再这样下去,铁定会烧成白痴!
她费了一番气力,拨了通求救电话给住在隔壁一条街的姑姑。
当他们慌张赶来时,方容又在床上倒头昏睡了过去,把姑姑和姑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姑丈一把将她抱上车,闯了几个红灯送急诊。
医生说她感染了严重的A型感冒。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容缓缓睁开眼睛——她看见姑姑和姑丈担忧的脸。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竟被小小的感冒病毒打击得溃不成军……她好希望身旁高高挂着的那瓶黄色点滴真能帮她解除痛苦和狼狈。
入夜了,窗外大雨如注。
只听说过七夕情人节,当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时,喜鹊感动的眼泪会幻化成雨,却不知道西洋情人节的夜晚也会下雨。
方容顿时爱上了窗外的滂沱大雨。
看着天空恣意地浪费眼泪——就像在发泄。
天空下的万物,都被洗得淋漓。
在情人节生场大病,是否也是一种愚蠢的凄美和浪漫?
如果爱是道魔咒,那她宁愿死在迷信的温柔中……
第四章
方容搞不懂愚人节的由来,但是,愚人节之于她,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特别。
每当她在愚人节当天告诉朋友:“明天我生日。”虽是不容置喙的事实,却难得有人相信。
中午方容和班上几个同学约好到麦当劳讨论期中考的考古题,班上那个穷追她不舍的阿宝准备了一整个塑胶袋的桔子夹心饼干请大家吃。
但奇怪的是,每当方容伸手要拿块来尝尝时,总被阿宝有意无意地阻止。等到最后一块饼干被小勤吃掉后,阿宝才偷偷拉方容到旁边,在她耳边解疑惑。
“桔子饼干中间的夹心被我换掉了……”阿宝的眼神好贼好贼,得意洋洋地接下去道:“那夹心是儿童牙膏——桔子口味的……”
方容“啊——”地大叫一声,瞬间嘴巴就被阿宝的快手捣住。
他慌张地示意要她别说,却还是引来了同学们狐疑的目光。
方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共犯,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反正饼干吃都吃了,与其告诉他们,倒不如保密。以免本来没事的,一听见自己吃下这耸人听闻的“牙膏夹心”,也会因为心理作用而拉肚子。
面对众人的询问,方容只能以邵翌传授的那招——“他说今天天气不错”来搪塞。
唉!她俨然成了共犯,却觉得自己好无辜。
都是这个死阿宝,好端端的干嘛把她拖下水!
方容不禁担心起来——吃了饼干的人不晓得会不会满嘴泡泡?
☆ ☆ ☆
晚上看完了新闻,方容像一尾鱼一样地游回自己书桌。翻开统计学课本,满满的公式、满满的算式,搞得人头昏脑胀的。还好早上讨论过考古题,多少知道了考试的方向,否则今晚铁定又要挑灯夜战。
方容突然想起她的任务——叫小娟起床念书。走向小娟床边,想把闷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小娟摇醒。看来她真的累垮了,傍晚回来就倒头大睡,只好吩咐方容九点准时挖她起来开夜车。
掀开她的被子,见她微微发出鼾声,活像只熟睡的小猪,方容忍不住窃笑着。
真是的!这任务不是普通艰巨,不管方容怎么摇都摇不醒小娟。眼睛都没睁开呢,还把方容手中的被子一把抢了回去,继续埋头大睡。
方容没办法,受人之托,需忠人之事嘛。否则万一小娟被二一了,谁替她带消夜呢?
冲着小娟平常待她不薄,方容冒着生命危险,正想一不做、二不休朝她圆圆的脸蛋捏下去;突然间,小娟就被一声电话铃吓得跳了起来。
方容笑着接起了电话,心里暗忖:下次若还有“叫床”的任务时,只要到外面打通电话就行了。
“喂,找谁?”方容直觉这人应该是她俩都熟的人。
“找你。”
这个低沉的嗓音,即使经过变声器发射出来她都认得。
“是你?!”她嗫嚅道:“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呃……”他停顿了两秒,清了清喉咙。“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啊!”她诧异地叫了一声。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生日!
方容爽朗地笑了笑。“这样啊。不是想抓住愚人节的尾巴,唬弄唬弄我吧?”她从不晓得当自己再度面对“前男友”,态度竟能如此泰然自若、从容大方。
“容……我……”反而是他支吾其辞。
“干嘛?你赵至新何时变成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啦?”事过境迁,她已能坦然与他抬杠。
“对不起……”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愁。“都是我不好……”
“喂喂喂,别这样嘛。”她连忙阻止他。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听他继续这话题。
“唔……”他淡淡地问:“别来无恙?”
“嗯,不错呀。”说也奇怪,回答了这句话后,方容脑中突然浮现邵翌的迷人身影,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你呢?这么久不见人,在做什么大事业啊?”方容还是一派轻松。嗯,心情还不错。虽然她曾经深深恨过赵至新,但在一年半后一切都已云淡风清时,能够接到他问候的电话,至少表示他还有点人情味。
“哪来什么大事业?”他苦笑了一声。“日子不就这样过。”
他说话的语气,让方容觉得自己就像在跟一个上了年纪、看破红尘的老人谈话。
她轻轻一笑,有意无意地问:“老朋友都好吗?”
其实,他们共同的老朋友不就是邵翌,但她不愿点破。她就是害怕提他的名字,却矛盾地渴望知道他的近况,即使只有一丁点的消息也好。
“他呀,好像过得不怎么好……”赵至新的语气让方容觉得怪,心头不免涌上一阵惊惶。
不怎么好?!自从去年的情人节,方容对他有了那个“恶作剧之吻”后,就没了他的消息。之后她在医院躺了三天,也不敢跟别人提起——因为感冒而住院,好像有点逊。
虽然方容也曾抱怨身为干哥哥的他,在她生病时竟连医院都没跨入一步。但是,回头想想,她住院的消息就只有姑姑家知道,而她家又没半个人在;就算邵翌打电话到她家,也无人告知他。
后来,方容找了几个家教赚外快,忙得跟无头苍蝇一样,跟邵翌再也没有见过面。
有几次爸妈告诉她有男生打电话找她,她多么希望会是他;然而,她却从未自己接过他的来电,更不可能主动找他。
方容常暗想:如果他没有欣玉,又或者自己对他根本没有感觉,事情可能就好办点了。
只是,无奈一切都不顺她的意。
算算日子,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邵翌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竟是他过得不怎么好?!
方容很想从赵至新口中多套点话,却又怕泄漏了自己的心事。她刻意装出可有可无的语气,营造随性而问的假象。
“怎么?他被狗咬啦?还是在卖槟榔?不会是在当舞男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好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听他这么一说,方容更慌了。“到底怎么了?”
“真是的,亏你还是他干妹,居然连他结婚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