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天健的刘经理”、“天耀的张经理”、“天瀚的邱经理”……,全是些西装笔挺的上流人士,搞得天芷一个头两个大,光是名字就弄不清楚,更别说要记住这些人的面貌了。
看着晓君来回奔忙的身影,天芷深深佩服晓君的处事圆融善交际,更感激晓君不求回报为她付出的一切。
☆ ☆ ☆
天芷的首展,成功地落幕了。
庆功宴结束后,天芷像个小孩般在床铺上滚过来滚过去,兴奋得几乎飘上了天,以致于接电话的声音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天芷,怎么啦?这么喘?”研玺打趣地说:“你才刚开完画展就打算改行了吗?”
“唔?什么意思?”
“改行当田径选手啊?你不是刚练完跑吗?”
“哈,你好无聊喔。”天芷笑道:“人家只不过还在亢奋状态中嘛。喔,对了,谢谢你的花!”她迅速坐起,借此顺畅自己的呼吸。
“恭禧你。”他的声音诚恳而真挚。“终于美梦成真喽,今后你可要改名叫‘詹大师’了。”
“喂喂喂!难听死了,好像茅山道士的称号。”天芷笑得束倒西歪。“我可警告你喔,如果胆敢这样叫我,我铁定跟你翻脸。不对不对,应该说,铁定跟你绝交。”
“是,遵命!”话筒中传来天芷银铃般的笑声,感染了研玺,他也像得了诺贝尔奖一样兴奋。“嗯,想不想出来喝个咖啡?”他问。
“啊?”
“我在你家巷口附近。”他居然又先斩后奏!
“嗯,”天芷懒洋洋地说:“人家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好好赖在家里,懒得出去了啦。”
“喔。”他的浓重语气,让天芷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失望,她忽然有些不忍。“不然,你上来好了,我正在煮咖啡,顺便请你喝一杯。不盖你,我的手艺可不输给咖啡馆喔。”
他的音调,明显地转为欣喜,连声答应:“真的?好啊好啊!当然好喽!只要你不嫌弃我。”“不会不会!我对流浪狗最有爱心了,更何况你还是只有用的看门狗呢。嗯,我准备一下,你可以出发了。”不等他抗议,天芷大笑了一声,急急挂上电话,冲进厨房准备。
这个咖啡壶,自晓君上次来访后,她就没再用过了。她不知道为何主动邀请研玺来坐坐,或许只是单纯想与人分享喜悦吧。
屋里刚弥漫着一股咖啡香,门铃就响起,可见他真的就在附近。
天芷拔腿冲向铁门,才跑到门边,倏地站住脚,意识到什么似的,轻咒了一声:“要死了!”然后,又跑进卧室。
她居然又忘了换下睡袍!虽然这次他先打了电话。
随手抓了件合身的T恤罩上,瞥见“月光”在床边一角蜷窝成一团小球打盹,天芷于是匆匆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带上,以免惊醒即将进入梦乡的“月光”。随即朝门奔去,将守候多时的研玺请进来。
“你又想试试这只看门狗的耐心吗?”他笑。
天芷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道歉,“对不起啦,我在厨房忙,没听见门铃声。”天芷心虚,随口扯了个谎。“喔,请坐。”
他礼貌地递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方盒。“这是一点小意思,给你的贺礼。”
“谢谢。”天芷盈盈一笑,双手大方接了下来。抬头挺胸佯装一副男子气概,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真是的,人来就好啦,都是自……喔,都是老朋友了,何必这么客气?你先坐会儿,别拘束,我这就去帮你倒咖啡。”说完,一溜烟跑出他的视线范围。
躲进厨房,天芷忍不住羞了起来,晕红着脸暗忖道:都怪自己平常老爱和晓君胡诌,话一顺口,差点就脱口而出“都是自己人”。
还好,算她机灵,及时转了回来,虽然转得有些硬。
怪异的是,听她这么说,他似乎浮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狡黠笑容。
天芷一边动手盛咖啡,一边透过厨房的玻璃偷瞥研玺。他身穿一件驼色休闲长裤,剪裁合宜,与他修长的双腿相得益彰;上半身则是米白色的开领衬衫,微露出结实黝黑的肌肉,散发出一股自然健康的男人气息。
他似乎对天芷的绘画有些兴趣,流连在她作画的一隅,东看看西瞧瞧,徘徊不去。那专往的模样甚是潇洒笃定、气宇不凡,从容中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气质。
天芷慢条斯理将咖啡端至客厅,小心翼翼放下。“研玺,你要多少奶精、多少糖?”
“喔,都不用。这样才能品味咖啡原有的香醇。”他说。
之前天芷没关窗,或许是风大的关系,吹开了好些张画纸,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于是她屈膝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堆叠整理起来。他当然也没闲着,也跟着蹲下帮忙,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刚刚本想帮你收拾的。不过,又怕这是你作画的特殊习惯,所以不敢动。”
他纯真的表情很有趣,天芷顿时笑开了。“哈!谁会把画纸全放在地上,等作画时再捡来用?又不是小狗在垃圾堆里挑食物。”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你找食物我看门,咱们就是一对。”他笑着说道。
“狗男女?!”天芷不加思索,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开始后悔,搞不懂自己今天怎么回事,老这样神经错乱。一定是画展圆满的热力持续发烧,烧坏了她的头,才会同他胡言乱语。
她一急,耍个贱招吧,为自己找台阶下:“神经!你好无聊喔,本姑娘懒得理你。”
见她竟作贼的喊捉贼,只怪自己没能先下手为强,他一脸无辜。“小姐,是你说的耶,我可什么都没说哟!”
天芷没理他,憋着笑径自走回沙发,搂了个抱枕窝在一角。
“这里视野不错。”他双手半插在裤袋中,站在画架一旁的窗前,凝神向远方,她惊觉他有种特别的艺术气质。
“是不错啊!这也是我选这里住下的原因。只可惜,触目所及,只有远方的葱翠山岭,如果再加上碧蓝的大海,那就十全十美、无懈可击了。”她将手上的抱枕当沙包玩,丢向空中又接回手里。
他带着一抹飘忽的笑朝她走来。“你也喜欢海?”
“嗯。”天芷点点头。不敢看他,深怕一见他优雅的举止,她的心会被搅动得失去了规律。她细啜了一口咖啡,差点就吐了出来。
好苦!没想到只顾着跟他斗嘴,惹得自己思绪混乱、心不在焉,竟也忘了为自己的咖啡调味。
研玺捱着她身侧,缓缓坐下,也浅尝了一日。“嗯,nice。”
天芷瞟着眼角偷瞄他的表情。怪哉!怎么有人不怕苦?
她一直觉得非纯咖啡不喝的人是自讨苦吃。
“想不想去看海?”他将瓷杯轻轻责回桌上,诚挚地邀约。
“现在?不会吧?”她圆睁着杏眼,心想他一定疯了。
“如果你想看一片‘黑海’,我当然奉陪喽。”他牵动嘴角微微一笑。“不过,我个人是比较偏好碧海蓝天啦。”
“你是说……?”天芷几乎快被兴奋冲昏头。
“明天怎么样?”他手支着下颚,认真地提议。
“明天?明天是礼拜二耶,你不用上班吗?”
“小姐,”他幽默地自我解嘲:“小弟我是总经理耶,你难道不晓得总经理什么都不会,就是会为自己批假吗?”
“真的?!可以吗?你不是在说笑?”天芷有种马上答应的冲动,却仍觉得难以童信,想再确定一次。
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的啦。”轻松地笑道:“哈!顶多扣点薪水罢了,小事一桩。”“嗯,好,一言为定!”天芷开心地挥舞着双手,仿佛已拢了无限海景在怀中。
欣喜之余,她不禁纳闷起来。最近情况实在有些怪异——怎么老是有人为她请假?先是晓君,后又是他。
然而,虽是不习惯,说真的,这种被捧在掌心珍视的感觉,实在太棒、太美好了!
研玺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安静得令人起疑。直到发觉有双好奇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注视着他,他才回过神。
“想什么?”天芷故意有意无意试探他。“想念女朋友啊?”
他摇摇头,没继续天芷想探知的内幕。“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更显得感性。“当初我差点也走上了艺术这条路。”
“哦?”天芷偏过头,定定地瞅着他,感兴趣地示意他说下去。
“我高中的时候,念的是附中美术班。但是,却因为父亲的期望而放弃了兴趣,从此走上从商之路。为的是要继承家业。”
“你的事业,原本是你爸爸创下的?”
“嗯。所以,他是董事长,我是他的下属喽。”
“你爸爸人呢?现在还去公司上班吗?”
“哪那么苦命呀!”他笑道:“都一把年纪了,当然该享享清福了。他正和妈妈在美国贻养天年呢。台湾的一切,就交给我烦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