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的屁股红红的,我帮你拍拍。”语毕,不等他反应,芯美伸手便朝他臀部用力掴了好几下,报复似的,然后暗自好笑起来。接触他投过来的狐疑眼光,便故作正经地解释:“坐在红砖上都会这样,要用力拍才拍得掉。”
“哦?那我看看你的。”
“呃,不用麻烦了……我的自己拍就行了。”深怕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芯美将最后一小口冰塞进嘴里,瞬间弹起,一溜烟像喷射机似地冲向前,一边拍拍屁股的灰尘逃难去了。
平白无故遭到偷袭,他怎肯就此罢休,第一时间便追了上去,从身后紧紧抱往芯美,教她动弹不得。
“啊,你在干嘛……”气喘吁吁的芯美,忍不住笑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你欺负良家妇女,再不放开,我可要叫非礼喽!”
“唉,讲话凭良心,”他把脸轻靠在她的后脑勺,双臂仍紧箍着她腰身。“你刚刚就不是欺负良家俊男喔?”
“恶心耶!既不良也不俊……”芯美还是不肯屈服,身子拼命挣扎着。“喂,我是帮你拍灰尘耶,你怎么忘恩负义?放开人家啦,被看到多不好意思?”
“放心,你不是说平溪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吗?顶多只是一、两个人看到罢了,而且人家不会妨碍我们调情的。”
“神经啦!”芯美抱住他强壮的双臂,无奈怎么用力也扯不开,只好跟他投降。“好好,别闹了,我跟你道歉嘛,你先放开人家,被看到不好意思啦……”
“有什么不好意思?哪一对情侣不是这么恩爱?”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喂!”她用双手抵在他胸前,翘着嘴,用一种不甘示弱的表情瞪着他。“少来这一套,谁跟你是情侣?”
“没关系,随你怎么辩,反正事实就是事实,日久见人心。”
最气他这种油腔滑调,偏偏就是拿他没辙,芯美只好认哉,在他肩上推了一下出气。
走了两步,他又不规矩了,冷不防拉起芯美的手,还想不着痕迹继续握着。
“唉,你又想干嘛?”倏地停下脚步,芯美双手插腰,横眉竖眼斥道。
“小姐,都交往这么久了,你不会连牵手都拒绝吧!”他苦笑了一声,摸摸头故作无辜状。
“谁跟你交往久了?”芯美咕哝着。“我们还只是普通朋友。”
事实上,芯美自知这是违心之论——潜意识里,她也喜欢与他肌肤相亲的感觉,那是一种又酥又麻的恋爱感觉,令人喜悦、快意。但是,芯美还不至于被冲昏头,理智告诉她,要征服这个桀骜不驯的花花公子,要赢得这场攸关面子和尊严的赌注,“欲擒故纵”,是必采的策略。
因此,即使她也喜欢他的碰触,她也必须毅然决然地拒绝。
“May May,你不觉得我们并肩各自走各自的路很奇怪吗?明明感情不错啊,何必故意隔开彼此咧?好啦,牵牵手有什么关系嘛……”他无奈地说。“又不是圣女贞德,怕什么嘛?”
“臭小丰!我可警告你,别胡言乱语的喔!”
不理会他的游说,芯美径自转过一个急弯,在古色古香的老旧建筑间穿梭。街道一小,把门户都拉近了。屋前院子东端的花叶枝桠横翻过邻家的墙头,在那儿荫成一堤的阴僻,西端的细长垂枝挂着不知名的青涩果实,随着偶尔风起微微摇晃出夏天的韵味……
穿出一条小巷,眼前一亮,漫山遍野的绿,组成了专属于小村的生命律动。
“好美,对不对!”芯美叹了一声,阖上眼,扬手向上,兜了满满的天风在怀里。她像一只可爱的小鹿,他不忍惊扰她的安适宁逸,只是在一旁微笑欣赏她的可爱神情。
深吸了一口气,芯美睁开眼。“小丰,你知道吗?我常觉得自己是大自然的小孩耶。每当心情郁闷、写作遇到瓶颈的时候,只要到郊外看看山、看看水、散散步、散散心,我就能再度活跃起来,像被充饱了生命力,继续在工作、生活中冲刺。”
见他专心地聆听着,她又手舞足蹈地赞叹道:“好喜欢与田园林野如此接近的感觉,花草树木的盎然绿意,才是最真实、最自然的色彩,如果没了这绿色的点缀,我实在无法想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耶。”
“嗯。”他赞同地颔首,眼睛瞟向林端,嘴角勾着若有所思的笑意。
“喂,二愣子,你不觉得吗?”芯美又滔滔不绝起来。“当你踩上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见到一簇初绿的新芽、置身一际无垠的绿色田野、或触碰一丛清新油亮的鲜花绿叶时,你难道不会感到兴奋快乐?嗯,真是太美太美了,光想象就满足……”
瞧她说得那么起劲、那么亢奋,满脸赞叹幸福的神情,令他情不自禁深深感动起来,他望望她那张洋溢着清辉的美丽脸庞,再望望掩映四周的林光花影,那青绿、那鲜红、那鹅黄,道道是动人心弦的颜色,恍惚间,似乎也呼吸到绿的气息、舔舐到绿的汁液,心境也随之澄净清亮了……
随着雀鸟虫儿鸣阶,两个人一前一后沿溪边踅着。
蔓草中几座仅剩断垣残壁的古厝,屋室不齐、屋顶塌陷,一切破败空虚任由荒草来填补。历年来它们无言地坐落在这儿,老旧的屋梁顶着朴拙浑厚的线条,与广漠的天空形成某种特殊的搭配,坚强固执地屹立着,宣誓着这是祖先开垦的小天地,承继着日复一日的风霜岁月。
抬头望见山的余脉,澄紫色的金光沿着山的轮廓横亘过半天,宛如炫目的火焰,稳重燃烧——这是晴日黄昏时分的典型景致。驻足观赏良久,为了赶火车,只好不舍地一步一回首,朝车站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铁轨渲染成一长条的光带,向晚的微风,随着小火车颠箕的节奏,缓缓灌进来,连衣带心撑得满满的。待天边的晚霞转成黯淡的橘红,芯美不知不觉靠在他身上睡熟了,直到他腰间的手机响起刺耳的音乐声。
“喂,我是小丰。”
芯美欠了欠身,坐正,揉揉双眼凝望他。他跟对方咿呀一阵后,转头对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芯美说:“我同事。”
“喔。”芯美漫应一声,瞥向窗外,车子刚好进到侯桐,她急忙起身喊他,两人快步跳下车,她站在月台上舒服地吹风,他则握着手机继续哈拉了一阵。
一会儿,他向她挥手,捣住手机询问她:“累吗?”
“还好,”她伸了个懒腰,投给他一个轻松的微笑。“刚刚睡饱了。”
“我同事要找我去PUB坐坐,听听歌,你要不要一起去?”
“PUB?好啊,反正晚上没事。”芯美想想,今天早上一发思古之幽情,晚上来个五光十色的都会巡礼也不错。
转车回到台北,芯美在他车上又睡了一会儿,多亏塞车,让她补足了眠。当他轻轻摇醒她,一睁眼,便看见CAPON的霓虹灯。
整理了衣装,一进卡邦,立刻感受到一种美式怀旧的氛围,令芯美精神为之一振,这才意识到肚子已经抗议起来。
巫丰群领着芯美,一会儿便找到了早已等在那儿的同事。明显感觉到同事的猪哥样,他急忙将芯美的位置跟他们隔开。
绰号叫做阿胖和大头的一胖一瘦两个人,替大家点了菜后,便巴着芯美问东问西,芯美虽然有些烦,也只能陪笑脸。
另外还来了两位女同事,一个叫家华,一个叫小慧,则是你一言我一语地缠着巫丰群,一下子问说他今天上哪儿去,一下子又叽哩呱啦絮叨着公司发生的琐事。巫丰群做人圆滑,出社会以来几乎不曾得罪人,对这两个女人也一样,即使懒得跟她们啰嗦,他还是习惯装成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
然而,他的一举一动,看在芯美眼里,却有种酸意在心中隐隐泛起。
可恶,居然在她面前跟同事打情骂俏,芯美在心中暗骂了好几声。忽而念头一转,发觉自己的可笑——她又没承认巫丰群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那么,他爱怎么跟其他女人玩闹说笑,她怎有资格、怎有立场管他闲事呢?
一咬牙,芯美决定对他的举手投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透露了自己的醋意。为了分散注意力,索性提起精神,发挥她舌灿莲花的工夫,把阿胖和大头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偶尔一个媚眼、一个浅笑,就让他们服服贴贴,哈巴狗一样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现场DJ藩放着轻柔悠扬的音乐,几杯葡萄酒下肚,气氛变得醺醺然。兴之所致,芯美并未拒绝阿胖和大头的邀舞,与他们滑进舞池婆娑起舞。阿胖身材虽然“EVERYDAY”了一点,但是舞姿一点也不含糊,令芯美啧啧称奇、惊讶万分,至于大头,她就不敢领教了,试了几小节,脚都快被踩肿了,只好找了个借口,尿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