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一定要写酒家女的故事,”他半开玩笑地提议:“像现在很流行的钢管秀女郎啊、萤光秀女郎啊、Table Dance Girl啊、槟榔西施啊、还有电子琴花车公主什么的,都可以写嘛……新颖又特别,一定没人跟你‘撞书’的。”
“神经!我哪来这么多有的没有的资讯?”芯美白了他一眼。“更何况,别说什么钢管秀了,我连餐厅秀都没看过,你叫我怎么提笔?光靠臆想,写出来一定不伦不类的啦,不行不行,你这什么破烂点子,行不通的。看来,你还不够格当军师。”
“刚开始嘛,还没进入情况啊,May May,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这就怪了!他明明只是在抬杠,但是,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那语带双关的言词,竟惹得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词穷了。
“到时,若我真的有帮助,你的稿费得算我一份喔!”
芯美一怔,看来,是她自己多虑了,他根本没别的意思。
不行,不能再任凭自己的脑袋瓜子胡乱勾勒什么美景了,否则,后果会怎么样,谁也不能保证。
打从与巫丰群进一步认识之后,不可讳言的,他的一颦一笑,甚至一言一语,在芯美心中,的确已经偷偷占了个位置,然后在她不期然的时候出来作乱,搅动她的芳心。这种情形,是芯美打从初恋开始也没有过的,那是种甜蜜、也是种负担,明知他危险,自己绝对不能没有危机意识;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想要更进一步与他亲近的感觉……
莫非,她爱上了这男人?
称不上一见钟情,但是,打从见他第二面起,她的心,已经不知不觉被他牵着走了——她期待他的电话、企盼他的出现、心情仿佛随他而起落……
难道,这就叫爱?!
霎时,她傍徨了——第一次遇上无法由她一手操控的情形,那种不确定性教她困扰,甚至……害怕。
“嗯,真过瘾。”饮尽杯中的可乐,他满足地说。“你有吃饱吗?要不要再叫一点?”
九霄云外的思绪再度被他拉回来,芯美连忙答腔:“饱了饱了,再吃就被误会成孕妇了。”
“那也是个美丽的孕妇啊!”
他莫名其妙吐出这句话,突来一阵温热,芯美想,自己一定脸红了。“无聊!”她笑骂道,起身要往柜台走去。
“唉,等等。”他迅速拉住她的手。“今天算我的。”
“不行啦,今天我领钱,说好我请的。”他的手牢牢握着自己纤细的手腕,黝黑的肤色恰巧与她的白皙形成强烈对比,她不动声色地让他放开她。
“我们有说好吗?”他抢先抽出两张千元大钞交给柜台。“好啦,这次就别跟我争,算是我跟你赔罪,害你受了伤……”
“哎哟,一点小伤算什么嘛……”芯美皱着眉头逞强,好像已把前几天捣着纱布哇哇怪叫的窘况从记忆中抹去了一样。
“对了,待会送你回去后,我再好好看一下你的伤势。”她穿了件丝光长裙,他虽关心,总不好当街掀她裙子吧。“喔。想泡茶吗?”
“好主意耶,吃完麻辣锅,来杯好茶,去油解腻。”
回到家楼下,尽管芯美说没事,巫丰群还是坚持要扶她上楼。听见主人的脚步声,门里的Ch ocolate朝外头汪汪叫了两声,像在欢迎他们回来。
一开门,两人不约而同蹲了下来,让Chocolate在他俩身旁绕着、跳着、舔着、雀跃着。
“Chocolate,你认识他对不对?”芯美摸着狗狗的头,故意开他玩笑:“他就是上次来过的猪头先生啊!”
不知算不算是给他面子,Chocolate像是听懂似的抬起双脚放他腿上示好。
不甘愿无缘无故被她占了便宜,他用双手环住狗狗脖子,给它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笑说:
“猪头先生是你主人——驴蛋小姐邀请来的,想必你一定很欢迎吧!”
“什么嘛!不要在我的‘小神犬’面前破坏我的形象。”芯美笑得合不拢嘴,从没有人这么戏谑她;不过,以她迷迷糊糊的傻大姐个性,倒也合适这样的称呼。
“我哪有破坏你形象?”他放开狗狗站起身,故作无辜地状。“猪头先生配驴蛋小姐,天生宝一对耶,有什么不好?”
“蠢毙了!谁跟你天生宝一对啊?”芯美还是克制不住笑筋。“又不是三○年代的电影。”
“不然怎么说?”
“嗯,这个嘛——”想了几秒,她说:“应该叫‘天鹅公主与猪头先生’比较贴切。”
他恶心的“恶”还未出口,就被Chocolate的汪汪声打断了。朝门边的它望过去,它正一跳一跳地对着鞋柜顶端猛吠。直到芯美斥了一声:“Chocolate,你欠揍喔!”它才不情愿地蜷起腿趴下,将头枕在上面,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它怎么了啊?是不是我们冷落了它?”他帮忙把茶具摆好,热水壶扶正。
“大概是不满意它的新伙伴吧。”
顺着芯美的手势看过去,他发现鞋柜上多了只站着的KITTY娃娃。
“今早在地摊买的,”她无奈地笑道:“回来后摆在那儿,Chocolate就对她叫个不停。”
“哈!”他觉得挺有趣的。“我知道狗跟猫本来就是死对头,可是KITTY长得猫不像猫的,怎么Chocolate也看她不顺眼?”
“谁知道?争宠吧!”芯美耸耸肩,按下开关,开始煮开水。
趁着煮开水的空档,他说想看看她的伤势。
觉得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把长裙撩到膝盖上乱难为情的,芯美索性回房换了件白色T-shirt和热裤。
见她如此装扮,简单、却也性感绝顶,他努力不让眼中的异样光芒太过明显。刻意将视线锁在她的膝盖上,原本那块瘀青已经消了一大半,只剩浅浅的颜色,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元硬币大小的痂。
“嗯,复原情形良好。”他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医生般专业。
“对呀,几乎不痛了,就是痒——无敌痒、超级痒、惊天动地的痒。”
“惊天动地?”他头一次听到如此的形容。
“惊天地泣鬼神。”兴之所致,她又胡扯起来。“有时候痒到受不了,还想干脆把上头那块痂硬剥下来呢。”
“小姐啊,求求你,听来挺吓人的!”他赶忙制止她。“千万使不得啊,你要真这么做,一定会弄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顿了顿,他遂起身。“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
“拿药箱干嘛?”她不解他的用意。
“还能干嘛?难道要玩吗?当然是帮你擦药啊!”
“擦药?!”她瞟了瞟膝盖。“都快好了还擦什么药?”
“傻瓜,”他回头白了她一眼,“快好也是还没完全好啊!”
“喔。”芯美想想,用棉花棒沾药涂涂伤口,或许也能止痒,便没再啰啰嗦嗦地阻止他。
一会儿,他提着药箱坐回她身旁。
“还痛吗?”他擦药的动作较上次熟练多了。
“不痛了,好舒服。”她抬起头,以一种天真的表情看他。
“好舒服?!”他难以实信地笑笑,打趣道:“你皮在痒喔,这样还好舒服?”
“嘻,你说对了!”芯美弹出手指头,摇头晃脑地说:“就是皮在痒啊,这样正好止止痒。
““你喔,真不晓得你这么调皮捣蛋。外表看来一副温柔贞静的样子,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她张牙舞爪打断他。
“喔,我……”他努力想掰出个所以然。“我是说……没想到你的个性是这么率真、耿直、有活力、不做作……”他把刁钻、蛮横、粗枝大叶等形容词全换成正面意义了。
“嗯,知道就好。”她得意地笑着,阖上药箱,拍拍他肩膀,纯粹是哥儿们的动作。“你坐会儿,顺便顾一下热水,我去厨房拿几包零食出来请你嗑嗑。”
当芯美拎着两包可乐果走回客厅时,他已经斟了两杯茶等她。“请尝尝敝人在下我的手艺如何。”他又倒了些热水回壶中,微微清烟拌着香气飘了上来。
“哟,你也会泡茶?”芯美一屁股坐下。
“那还用说?琴棋书画刺绣加插花,没一样难得倒我,更何况是泡茶这样的雕虫小技?”他装出不可一世的神情逗她。
芯美细啜了一口,茶香渲染了满口香醇,不想教他更加趾高气扬,她立刻泼冷水降他的傲气:“是不错啦,不过这不是你的功劳,是茶好!”
她似是而非的评论,他不以为意,只是定定地盯着她莫测高深的表情。
“干嘛?生气啦?”芯美为他斟满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来,吃蚕豆酥吧,是新产品,香辣口味的喔!”边说边拉开包装袋,整包递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