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这么熟悉的景况!
若兰心里有些动气地自动跳下马,可下马时却不慎绊住了马鞍上的踏脚;就那么一瞬,她从马上跌了下来,摔在溪旁的石子上。
疼……好疼!
昊霆背对着若兰,而德穗则越过昊霆的肩将若兰悲惨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先是一惊,但若兰掉下马、脚被马钟勾住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于是在满眼泪水中,她紧咬住唇在心底暗笑;为了怕发出声,她立刻将脸埋在昊霆的肩窝。
“好可怕……”德穗紧搂往昊霆抖着。
若兰摔下马时发出的声响自没逃过昊霆的耳,他抱着德穗回过身时就见她吃疼而啮唇硬忍疼痛的表情。他想过去扶她,但德穗却紧搂着自己不放。
若兰与昊霆的视线相对,他正皱着眉看着自己;视线微一偏,又见他怀中的德穗攀着他打抖的模样……
他为什么要皱眉?
她可不是为了引他注意才摔下马,这么痛,她才不会这般和自己过意不去!
为了昊霆的眼神,若兰立刻忍着身上的疼痛硬撑起身,不愿他用那仿佛厌恶的眼神盯瞧自己。
“唔——”可才一起身,脚踝处传来的剧痛立时让若兰白了脸,气都要吸不过,但她仍强忍着回过身,不让人看见她此时冷汗直冒的悲惨模样。
她才不需要同情。
昊霆从后盯着若兰,只见她倔强的背影似乎微颤着。
“德穗,不必再怕了,放开我。”他拧了眉冷冷地在德穗耳旁道。
索德穗让昊霆冷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昊霆哥哥?”她抬起埋在他颈肩的头,立刻对上他冷峻的眼。第一次,昊霆哥哥第一次用这种眼神及声音对自己!
德穗放开了他。
若兰疼得豆大的汗珠直冒,她微缩着身连动都不敢动,深怕一动就要摔跤,她全副的力量全放在支撑自己站着。怎么办,她总不能维持这姿势一直站着吧?
她觉得自己真是又狼狈、又难堪;这辈子,她从没觉得这么想消失在世上!
她怎么会将自己弄到如此境地?
不行了……她真的要站不住了……
就在若兰要倒下的瞬间,一双铁臂从后打横将她抱起。
——是他。
若兰眨动了一下眼睫,积聚的泪水立刻自她惨白若纸的颊畔滑落,但泪一滑落,她立刻又紧咬住唇,强睁了眼喘着气倔瞪住昊霆。
“你……你做什么抱着我,放开我!”但她就连挣扎都不行,因为一动就疼得让她龇牙咧嘴。
若兰苍白的脸蛋上,眼眸已微微染红,泪花在眶中打转,一滴滴的汗珠子从她额角沁出,可她偏还强倔着。
“你在做什么,连下马都有事!”昊霆叱道,气她忍痛不吭,甚至想瞒他。
瞒?看她连站都有问题了,想瞒什么人?
“我就是笨,碍着你了?”若兰咬紧了唇回嘴。
他又露出那种厌烦的神情!
“是碍着了,你受伤我们的行程就得拖延。”
“那你们走你们的,我绝不想妨碍你们回京的行程!”把她说得像绊脚石,既然如此那就别理她!“放开我!”说着,若兰不顾疼痛地死命挣扎起来,疼得全身打抖,直喘气。
“傻瓜,别动!”昊霆倏地收紧了手臂,将她牢扣在怀。
不必昊霆叫她别动,若兰此时是真痛得没半分力气再动了,只能任他紧搂自己。
是她的错觉吗?当他叱自己“傻瓜”时,其中似乎含着一些心疼的宠溺……
昊霆将若兰安置在溪流旁的一颗大石上,然后蹲身脱她的鞋。
这一动作立刻又让若兰吃痛,她缩了一下脚,但皱紧了眉硬是不吭声。
昊霆抬起头,眯着眼冷瞧着若兰半晌。“倔强!”轻叱一声后又低下头去,动作更轻地除去她的鞋。
因着昊霆的声音及动作,一丝甜意灌注了心房,若兰虽一张脸还皱得和包子般,但心情却变得有些想撒娇。
“昊霆,我——”
“若兰姊姊,你没事吧?”索德穗忽地跑了过来,打断若兰,关心似地蹲在昊霆身旁以关切的神情注视着若兰。
她又被冷落了好一阵子。
“哇——你的脚肿得好厉害呀!一定很疼吧?”说着,她立刻从自己的裙裾上撕扯下一块布,就着溪水浸湿。昊霆哥哥,用这布替她冷敷吧!”她端着湿布递与昊霆。
昊霆看了一眼德穗,接过湿布就覆在若兰肿胀的脚踝上。
“我去捡拾些枯枝来生火,瞧若兰姊姊这模样大概不能再继续赶路了。”索德穗站起身就要去拾柴火。“唉……”可才站起来,她突然又按着太阳穴显得很难过,身下又一软——
昊霆一把接住她。“你坐着,我去就好。”
“嗯。”她甜甜一笑,十分乖巧地坐在若兰身旁。
看着这情景,若兰只觉尴尬。
“若兰姊姊,对不起,都是昊霆哥哥只顾着我才会发生这种事。从小,哥哥就只注意我一人,从不让我受任何伤害……”待昊霆走远,德穗立刻捉着若兰的手万分歉疚地说着,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对不起,下回我会让他分些注意力给你,不要只专注我一人。”
“不,是我自己太莽撞了。”若兰收回自己的手,总觉得怪异。
“若兰姊姊……我可以称你为姊姊吗?”德穗闪着一双诚挚的眸子望着若兰。
“嗯……”她点点头。
“太好了!”德穗立刻又甜蜜地一笑。“真的,你和我长得好像,就像孪生子一般,是不是?”
“嗯……”若兰再度点头,有些不适应地看着索德穗。从在扬州时起,她就不怎么搭理自己,怎么现在态度大变?感觉好怪异。
索德穗忽地用一种仔细的目光盯着若兰的五官看。
“怎、怎么了?”若兰直觉被瞧得浑身不对。
“你想,我们有没可能是真正的姊妹?”
“呃?”什么意思?
“不知昊霆哥哥有没告诉你,其实我逃婚来扬州是为了寻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和昊霆哥哥其实并非亲兄妹……可是,住持师父竟说我是十七年前黄河发大水时被弃置于西宁寺前的婴孩,根本不知我的父母是什么人……若兰姊姊,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生长在什么家庭里中?我们会不会——”
索德穗的话让若兰一时惊呆了。
她与昊霆不是亲兄妹!?那——
蓦地,索德穗初见昊霆时的情景、昊霆抱着她的景象、她倚偎着昊霆的柔美表情、昊霆轻抚她的模样……所有的景况一幕幕冲击而来!
“若兰姊姊?”索德穗摇她。
“呃?”若兰游出的神魂被摇回,愣愣地望向摇撼自己的人……她……和昊霆不是亲兄妹?
“你生在什么家庭?你我有没可能是真正的孪生姊妹?”
孪生姊妹?“不……不可能!”她没有孪生姊妹!
她记得奶娘说她出生的那年皇额娘及皇阿玛还因她都不哭而担心,恐怕她活不下去……她是在宫里头出生的没错,没人提过她是孪生子。所以,不可能!
“是么?你确定?”德穗确认似地问道。
“确定。”她是弃婴,那,她和昊霆没有关系了?
“哦,那就没办法了……”德穗从若兰身旁站起,轻轻踱步。“我……被许给江南的盐商,虽比不上索家,但也是巨富;其实我心里是很不愿的,可是那时我晓得自己并非索家的亲生女儿,而父母既替我择了亲,为表孝道我当然没有推拒的道理,我想这也是还他们恩情的好方法,可是……”她轻轻诉说着,突然一顿。“可是就在我出嫁的前晚,昊霆哥哥突然夜闯我的闺房,他对我……对我……”索德穗一咬唇,整个脸胀得通红,说不下去了。
听至此,若兰整张脸刷白起来,整个脑子麻乱成一堆,身子几乎连坐都撑不住,直要倒下。
这就难怪她盼着昊霆来接她了,难怪……
索德穗仔细地观察着若兰,见她将要不支,又继续道:“就因我已将自己给了昊霆哥哥,所以才无法再嫁予其他男人,可我又不能向爹娘说出实情,只好以逃婚来破坏自己的名节,也藉此寻出自己的生身父母,希望还我原姓,好让我能与昊霆哥哥有结果。”
若兰听着、听着,只觉得索德穗的声音顿时遥远得仿佛自天边来。
见若兰已恍惚,索德穗美丽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她一把又捉住若兰,摇晃着她。
“可是……”索德穗眼中迅速聚积泪水,激动得颤抖。“可是你是我料想之外的!我看得出昊霆哥哥被你吸引了,但这都是因你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关系。无论如何我与他之间还是有一层兄妹名义的阻隔,他心里一定有很大挣扎,才会受到和我相同形貌的你的吸引!可是,我晓得那不是昊霆哥哥真正想要的,那一夜,他不断地说他爱我,我才将身子交付与他,我们……已有夫妻之实……”索德穗泪如泉涌。“如果现在他不再要我,我真的就……就活不下去了!我求你,请你将他还我!”她哭倒在若兰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