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她急问,才发现嘴巴似乎不太受控,右眼似乎也不是能完全睁开,右半边的脸颊很不对劲……她举起手来轻触。“好痛!”右颊肿起来了,才一碰,就疼得让她挤出泪花来。
是呀,她现在可不是在皇宫里哪!
得知自己使的小伎俩完全无效、还是被皇阿玛硬是许人后,在出阁时她留了一封信在馨兰阁里,向皇阿玛表明自己畅游大江南北的豪志,要证明那些个阿哥们能做的事她也能。之后她逃婚了,为了不让一生葬送在无聊的王府中,她逃离了闷死人的深宫内苑。
不是自恃,她晓得自己天生貌美,若着女装一定使众人惊艳,所以要扮男装;可她的男装扮相又太柔弱,像个病弱的寒窗书生,独行也是很容易遭人欺凌,这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也不是办法,而就在踌躇的当儿,她发现了一个好方法——扮个叫化子、小乞儿吧!
好法子!扮乞丐,平时哪儿有这等有趣的机会呀?
她兴冲冲地穿上在胡同里与人“换”来的破烂衣裳,脸上涂抹些泥巴,再将一头美丽光泽的秀发弄个凌乱,至于身材瘦小这点……三餐不济的小乞儿嘛,瘦些也是正常的;而且以她这模样,怕是要逮她的追兵也认不出来了!
唉,她真不愧是皇阿玛的女儿,太聪明了嘛,扮个乞儿,省了多少麻烦事儿?
可,这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这年头怎么连乞丐也会遭抢?还差点、差点儿就……
想到这儿,若兰因高热及疼痛而昏乱的脑子才真正弄清情况,想起自己逃婚的过程以及遇袭的点滴。现下,她不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皇格格,而是个人尽可欺的小叫化子!想到在那破庙里险些被恶心猥琐的匪徒给蹂躏,若兰一张因发热而嫣红的脸蛋倏地刷白。
好可怕……才想着,身子就禁不住地打颤。如果不是——若兰因回想而移开的目光重新愣愣地盯回床侧的男子——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如今她恐怕只能含辱、含恨地自尽了!
“是你救了我?”是他救了自己没错吧?
昊霆仔细地注意着脸色变换快速的小人儿,见她一再问自己是谁,这着实怪异,而她说话的方式及眼神也充满着陌生;若要说她发热烧得迷糊也就罢了,但此时她的眼光不再涣散,分明意识十分清晰……这是怎么回事?
他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谢谢。”若兰挣扎着要坐起身来。虽说自己此时全身脏污、身份是个小乞儿,但她可是以皇格格的礼教养育大的,要她就这么躺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还是教她感到十分不自在且失礼的。“哎呀!”她才想用手肘撑起身子,就发现根本使不上力;别说没力气了,根本就是一动就疼!
“你别动,手我已替你接回去了,但现在还是多休养的好。”他将她按躺回去,语调虽平和,却也听得出不容抗辩的威严。
若兰没答话,顺从而安静地躺了回去。
他是什么人?她还以为,这等平稳沉着、自然流露的威仪只有皇阿玛及五阿哥才有的呢,怎么才出京没多久就遇上了这么个拥有凛然贵气又不失威严的男子?
对于这种容易使人畏惧的气息,她是十分清楚而习惯的。
看得出小人儿还是一脸对他陌生的表情,昊霆重叹了一口气道:“等你好些了我们就立刻回京,你晓得你这么做让额娘多伤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仿佛有些犹豫。“如果,我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恐怕你——”
妹妹?他在说什么呀?
直接的,若兰打断了他的话。“你好像弄错了什么,我可不是你妹妹!”
2“皇上,人带到了。”
“让她进来。”
“喳。”
养心殿内燃着沉香,偌大的厅堂十分静悄,一名神情畏怯的宫女被引进了这严肃的大殿之中。
“皇上吉祥。”进了内厅,宫女头也不敢稍抬地就跪伏在地上。
“你就是在馨兰阁当差、大婚之日代替若兰留在新房的宫女?”
“是……”皇上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情绪,水云只能颤着声回话。她这哪是“代替”呀,根本是违拗不过格格!可皇上问什么她也只能答什么,宫里的规矩严厉,不能回问话以外的东西,更别提替自己辩解什么了。
“听说你发现了若兰的留书?”皇上的声音同大殿一样,沉沉的。敢情那丫头是有预谋的?难怪那么乖顺地出阁、不闹花样!
“是……”水云再度抖声回话,从怀中取出了今早无意间在格格褥下发现的信函。她是认不得字,但常看若兰格格写字,大约就这模样,也就不敢稍怠地立即通报了。
在旁的公公从她手中拿过信函,恭敬地双手递奉给皇上。
展开信函,若兰圆润而秀中带倔的字迹铺开在一方米色的厚纸上头——
皇阿玛:
女儿云游四海去了!
大清江山社稷如此辽阔,您怎样忍心将女儿困在无聊的宫中、王府中,眼看女儿与额驸的一群三妻四妾共处?后宫如此多苦命的嫔妃,女儿才不步她们的后尘!
女儿已让皇阿玛关在宫中十多载,再不依了。您打小让女儿读书、认字、学地理,女儿若不亲身见识九州风采,就真是愧对皇阿玛的苦心,为了不负皇阿玛,女儿行天下去了。
若兰
“胡闹!”皇上拿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安静的大殿中随之旋出淡淡的回音。
是他太过纵任这打小就调皮的女儿,才养出这么个无法无天、无视他命令的皇格格!什么他的苦心?早知如此就不顺她的意,在她小的时候就拿一堆闺女教育来压她,也不至于有今天这等逃婚的逆事!
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这大清江山的确大,但就因如此才更是危险;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也不是处处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打小在深宫内苑生长的娇贵格格又怎知世途险恶?
想及此,皇上心中的怒气早转为担心。
这个若兰,是生在深宫中依然能持有天真烂漫性子的小丫头,自小就有一种能让人深感自在的气息,也因为如此,他才这么纵着她。
“你,可听过格格特别提过什么地方没有?”他向跪着的宫女问道。
“回、回皇上的话,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见她害怕的,恐怕有也吓成了没有。“若兰若有提过些什么是你漏了,可得唯你是问。”
听皇上这么说,水云更害怕了。格格呀,水云可让你给害惨了!
“皇上问你话呀!”一旁的公公见水云怕得紧,细声提醒道。
“是……奴婢想起来了,有一回格格读了书后叹气着说:“这么多秀丽的山川,拿让诗人给写活了,而我却只能呆坐在宫里痴望着书本儿,哪天我定要自个儿走一遭,等把大清都逛遍了,再上那些洋人的国家去转溜转溜。””水云回忆着。记得这样清楚也是因为当时觉得格格的话有趣;一个女子怎能似男子般地遍游各地?又不是商贾,到那些个洋人的番邦去做什么?
听了宫女的叙述,皇上皱了皱眉,只觉得这话有说同没说一样,不过这不像样的话的确像是若兰会说的话。
“还说了什么没有?”
“呃……”还说了什么呀?水云十分努力地想着。“是了,格格说:“从江南开始!””对,格格那天合上书时是这么说的。
“王有德!”皇上对身旁的公公唤道。
“奴才在。”
“叫人,立刻下江南寻人去,务必将人平安带回!”
☆ ☆ ☆
可、恶——简直是太可恶了!那些个匪徒竟胆敢将她如花似玉的脸蛋给打得肿成这模样!
藉着清澈的溪水,若兰愈看自个儿尚未消肿的脸颊就愈生气。虽说这也可以算是自己任性出走造成的结果,但也未免太悲惨了一点吧?再怎么说,脸蛋可是女孩儿家宝贵的门面哪,而她也是十分珍惜这遗传自皇阿玛及皇额娘的姣好容颜哩!
若兰轻抚着已不再疼痛但却依然有些肿胀青瘀的粉颊低声叹息。要她顶着这难以示人的肿颊游山玩水,她哪儿还高兴得起来?所以,除非这肿消了,否则打死她也不肯到有人烟的地方去!
就算是个叫化子,也得是个人见人爱的叫化子才是,哪儿能是这模样?唉,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若兰别开眼不再盯瞧着映在水中的脸庞,讪讪地回过身去,就见昊霆在溪畔生火烤鱼。
这个名叫“昊霆”、神情肃冷的男子可说是她意外“捡”来的旅游赠品;说起来,他还真是个“好用”的人。
打从在荒庙里遇袭后她就有了新的认知,那就是——就算扮乞丐也是挺危险的,天晓得那种恶心的土匪强盗是否会再突然无缘故地盯上自己?但有了保镖在旁就不一样了;他的身手她是见识过了,若暂且不提他的身手,光他那威严的仪态也就够唬人的了,更何况他好似挺懂得野外求生,赤手空拳的,三两下就能在溪里捞起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