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红豆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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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在他心里,一块猪肉都高过任何女人。

  夜色隐去泪光,突然地,连声告别都没有,在花牡丹的叫唤声中,梁红豆翻身利落的上檐。

  她走了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在眼角边自二楼拐弯处走进厢房。她拭去泪,连忙俯下身子,只见那厢房小门一掩上,立刻传来女人的嘻笑喧哗。原来是打算一切都算了,但眼见冯即安在这地方寻欢作乐,胡闹瞎搞,梁红豆还是被气得肝火上扬。打昏了一位送餐的丫头,她对换了衣裳,整整仪容,走近冯即安所在的厢房,她打定主意,今儿个非当他的面掀桌子不可。

  “冯公子,今儿个你要听曲吗?”她在门外听见一个婉约带笑的声音问道。

  “当然要听啦。”又一个女人娇笑着。“冯爷就爱你唱的嘛。”

  “今晚不听了,时间晚了,你别唱了,赶紧跟你爹回家去吧。”冯即安的声音也柔软得不像话。门外的梁红豆闭上眼,顺了顺呼吸。重逢至今,他从没用这么温柔的语调对她说过话,也在那同时,她认出那女子的声音,那是在阜雨楼卖唱的何家姑娘。

  梁红豆气恼之余,正打算推门要进去吓他一吓,忽然有人拉住她。

  红豆心一惊,忙低下头来。

  “你送错地方了,这道菜嬷嬷说是要送到张大人那儿去的。”

  “我……”原来是百雀楼的丫鬟,她松了口气,手肘被那个丫头一勾,硬是拖走了。

  “可别怠慢了,花姑娘也在里头作陪。”那长得人高马大的丫鬟寒着脸叩门,推她进去。

  一男子背着门端端正正坐着,而花牡丹粉脸微醺,烛光映着她的脸更显娇艳。

  她送了菜进去,花牡丹诧异的瞪着她,梁红豆这时才看清坐在花牡丹对面的,是名年约四十,颇斯文的一名中年男子。

  接下来的事猝不及防,身后陪她一起进来的丫鬟掌心银刃一闪,梁红豆被一掌拍开,整个人飞到房间另一头,撞上椅子才倒地。花牡丹尖叫一声,抱住那中年男子扑倒在地,以避开突然从门外、窗外纷纷射进来的袖箭。

  梁红豆俯在地上,方才被偷袭的那一掌震得她眼冒金星,身上每一寸好似全移了位,疼痛不已,她却不敢叫出声。

  “张华!老子答应死去的兄弟,非得要你陪葬不可,纳命来吧!”那丫鬟扯下一张人皮面具,一张络腮胡的凶脸阴恻恻的笑着。门外脚步声凌乱,涌进了数名面目狰狞的大汉。

  “你敢杀他!”花牡丹护在张华身前。

  “哈!我古承休有什么不敢的!这狗官剿杀我兄弟数百,今日拿他一命,算便宜他了。花姑娘,你是这楼里的头牌,艳丽无双,细皮嫩肉,我要是误伤了你,我这些兄弟可都会心疼的。”

  “要杀他,就先杀了我。”一扫娇媚本色,花牡丹眼神愤慨不畏死。

  “牡丹,别管我,他们要的是我,”张华推开她,表情凌厉的看着古承休。“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兄弟烧杀掳掠,原就罪该万死,人是我判决斩杀的,不干牡丹的事。”

  古承休冷淡的觑着她。“这女人你叫得倒亲热,我早听说承南府向以清廉自居的张大人有位青楼的红颜知己,还以为只是传闻,看来居然是真的。那倒好,我正愁没点余兴节目。”说罢探出手去,大力自张华怀中拽起花牡丹来,反手一推,梁红豆只看到花牡丹惨叫一声,栽进那群男人堆里。

  “她是你们的,要怎么处置,随便你们!”

  士可杀不可辱,眼看花牡丹就要受到伤害,梁红豆顾不得痛,爬起来便掀翻桌子,那些男人全吓了一跳,把花牡丹扔到一旁,纷纷抽出刀来。

  看清楚原来只是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尤其又看梁红豆的武器居然是一只随手便可拆断的汤瓢,男人们全爆出轻蔑的大笑。

  “你们放了她,听到没有?!”她低吼。

  “梁姑娘,别管我们,你快走吧!”花牡丹着急的喊。

  “小丫头,还挺细致的,难不成你也寂寞得发慌,要找男人陪陪?”一名大汉轻浮的淫笑着,伸手要去摸她的脸蛋。可惜他错估了梁红豆,那一瓢正正砸中并倒扣在他鼻梁上,锋利的汤瓢边缘像刮泥似的剥下他一层皮之后,又顺势拍中他侧脸颊,打得他几颗牙齿和着鲜血甩脱而出,迭声惨叫。

  “再不放人,我让你们这些龟儿子全部当龟蛋!”她标悍的瞪着他们。

  “方才没一掌打死你,倒教你这小蹄子来坏老子的事。”这突发的事惹火了古承休,他抢过一名手下的刀,一式“大鹏展翼”扑上,挥手便砍。梁红豆仰起脸,举臂格挡,汤瓢在相接声中清脆断裂,那道刀光眼看就要把她劈成两半……一座瑶琴自大开的门户石破天惊的疾速飞进,应声把门口两名大汉击得吐血身亡。琴身冲势不减,直直飞向古承休。

  原以为自己死定了,梁红豆闭上眼睛,只感觉一阵狂风自脸上扫过,额上刘海被吹翻起,砰然大响后,她睁开眼睛,看见嵌在壁上龟裂却未碎开的琴身,距离头顶不到两公分。她拍拍心口,垂头颤危危的吁了口大气。

  “来者何人?!”惊见这种身手,紧急避开瑶琴追杀的古承休仿佛也惊魂未定。空气里只有嗡嗡的琴弦声作答。

  “来者何人?!是好汉的就不要鬼鬼祟祟!”古承休大吼,眼睛望着屋顶。

  “你看那儿做什么,我在这儿。”门口的冯即安笑吟吟的答话,出手掷筷,花牡丹身后的男人前一秒才举刀,后一秒已经扶着受创的手臂跪了下来。

  “古承休,你不会连我都不认得吧?”冯即安谈笑自若,如入无人之境。他出现不过数分钟,已把花牡丹和张华平安的纳入身后。

  ☆ ☆ ☆

  当瞧见缩在墙角的梁红豆,只见他脸颊无端抽搐了几下,再也不见他的笑。

  傍晚才吵嘴,夜里却在这种地方见面。梁红豆回过神想逃,手腕却被古承休扣住。这下好了,全部人都没事,就剩她这个多管闲事的沦为人质。天呀,她真是倒楣透顶,要是现下她再不想办法从他眼前消失,回头一定被耻笑。

  梁红豆才爬起身,手腕却传来锥心刺痛,古承休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拖到身前。

  “放开我!你这野蛮人!”梁红豆挣扎,声音发颤。

  “闭嘴!”古承休怒吼,狠狠踹了她一脚。

  但他却错估了一件事,冯即安可没法忍受这种画面,手拍剑鞘,背后长剑脱开,剑光一现,刺在古承休踢人的腿上,剑身摇晃数下,登时血流如注。

  “走!”剑一脱鞘,冯即安的身子同时前扑,暴喝一声,揪住梁红豆的衣领,拧转翻身,将她像皮球似丢到花牡丹那头,右手聚力为爪倏然转向,凌厉的抓向古承休。

  这一起一落,快得惊人,古承休哪里见过这等身手,骇得脸都白了。闪了两招,见避不过第三爪,只得闭上眼等死。

  “冯先生手下留情!”张华喊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将他交给下官处理。”

  冯即安闻言,硬生生收手,弹指封了古承休几处大穴,一面揪起他。“算你好运,如果再让我瞧见你对女人动粗,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剁了你。”

  古承休打颤着点头,竟说不出一字半句。

  他仍不忘怒瞪梁红豆一眼,随即望向花牡丹。

  “你们没事吧?”

  他竟然连句关心话都没有,反而先跑去跟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梁红豆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她倔强的昂起脸,推开花牡丹,一拐一拐的走出去。

  看见梁红豆走了,花牡丹连忙起身推冯即安。“你还愣在这儿干嘛?”

  眼见她差点毙命,冯即安心情恶劣无比;气咻咻把头一摆。

  “她还走得出去,一时半刻死不了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呕她。”见他说出这种话,花牡丹也恼了,脸色一沉,只差点没撩裙摆,抬脚去踹冯即安。

  “人家一个好好姑娘,为了你,连这种地方都来了,你就不能成熟些吗?”

  冯即安懊恼的喟叹一声,跟着奔出门,一翻身,人已挡住梁红豆的去路。

  “我还没问你话,你倒心虚先溜了。”出乎意外,他的声音竟打着颤。

  “我……我哪有溜。”她恨恨的把泪拭掉。“我光明正大的从你面前走过,算什么溜。”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江湖有名的狠角儿?”

  他越说越大声,脾气越来越不能控制,但梁红豆垂着头,揉着手腕却始终不吭一句。

  直到冯即安又大吼一声,梁红豆抬头,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语带哽咽的骂回去:“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没来这儿,你的花姑娘就死翘翘了!你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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