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初毫无睡意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夜凛,似要将他刻在自己的心坎上。
凛……
她从来不敢逾矩叫他的名字,只能默默地喊在心里,这辈子她有唤他的机会吗?
凛……反复在心里呼唤,似乎如此他就会有回应,她傻呵——
小心翼翼地挪开腰际的大掌,身旁的人蠕动了下,她倏地停下动作深怕惊醒他。
会与他同床,实因他耍赖技术一流。
原本她要回小屋与飞龙他们同住,他不准;想多要间独立雅房,他也不同意。为了与他分房睡不知僵持了多久,最后她妥协在他无赖的手段里。
半夜偷偷潜入她的睡房,点了她的穴,将她运至他的床上;要不就是摸黑爬上她的床;再不就是把她当犯人般绑在床头……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得出来。
终于挣脱他的怀抱。
她坐了起来,蜷曲身子,脸摆放在膝上,静静地看着枕叫不能高攀的他。
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宽饱的天庭,划过直挺的鼻梁。
曾在心里无数次幻想能像这般抚触他。
嘴角漾出一朵笑花,心口汩汩的流入微带酸楚的甜蜜。
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的。
她很清楚有他相伴的日子不多,他的婚期逼近。
夜里她不敢合眼,珍惜两人独处的时光。
只有此刻,他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这种短暂的幸福有如镜花水月,还是偷取而来的,但她就是无法抗拒的沉沦了。
采宁的话蓦地钻进脑海,再度无情地打击她。
她明了。
她是水里游的一条小蛇,他是云间翱翔的龙,她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清楚的意识到背景的不同。
所以她不敢奢望。
下了床,为夜凛拉好被子,来到窗台前推开窗子,让月光完全的照射进来,她沐浴在月光中,有如幻化的仙子。
寂静的夜里,月娘有种迷人的魔力,使人容易忧愁起来。
她从未细想过他们之间的事,如今她不得不深思。
再半个月他就要成亲了,最近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了,想他早出晚归的,是为了婚事忙吧?
他成亲之日就是她离开之时。
所以……她要收集回忆,收集这段时日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共同拥有的景和物,那是她离开后仅有的依靠。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夜凛的猿臂自无初背后将她环抱,嘴巴贴在她的耳畔温柔的细语。
“睡不着。”头靠向他的胸膛,软软地问:“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不过你不在我身边,我会睡得不安稳。”他的脸颊磨蹭她的,十指与她的十指交缠。“你很冰喔!”
“而你很温暖,那就把你的温暖分一点给我。”她更加偎进他怀抱里索求温暖,柔顺得像只猫儿,慵懒地撒娇。
“我很乐意,但下次在夜里起身记得多披件外衣,你要着凉我可是会心疼的,知道吗?”
“知道。”
窗前两相依。
黑夜就在时间的流逝中悄悄转白……提醒了她时间的存在……
☆ ☆ ☆
一丛丛的矮树点缀在辽阔的田野上,一群小孩穿梭其间,经过焚烧的稻田泥土干硬且带着碳味,正适合烘烤地瓜。造土窑、用泥浆包蛋、嬉笑玩耍各自忙着。
无初懒懒地倚靠在百年榕树上。
无伤已能适应,从有问才答到可以自在同他们聊天了。
放眼望去,远方的山峰隐没在云雾之中,阳光偶尔破云而出洒落下来。
她的幸福就如隐藏在厚厚云堆里的太阳,合上双眸不想去钻牛角尖,但心神似是与她分离的,兀自翻覆不已。
走在街道上,周遭的人都会以异样的眼光盯着她瞧,仿佛她是妖魔鬼怪。她当然明白那目光所为何来?
同少爷的事早就传遍城镇,大家会以什么心态看待她可想而知。
但是,终究他的名声比起她的委屈重要得多了。
就算遭到鄙夷唾骂她也顾不得。
察觉有人窜上树来,熟悉的味道促使她没睁开眼,任来人胡作非为。
鼻间传来几不可闻的香气,倏地,无初僵直了身子。
连日来的晚归,他身上总是残留这相同的气味,若不细闻是察觉不出的,奈何她的鼻子过于敏感,不想闻却又让她闻得仔细。
因为那香气在在提醒她片刻的幸福是偷来的。
而他们之间就像达到某种共识般,对于悬宕的感情问题绝口不提。
“醒了?不睁开眼吗?”他发现她的眼睫在颤动。
有时候窝在他的怀抱里,她会将自己的立场混淆了,以为可以跟他一生一世相守,就连为什么要将他还给衣满萝的理由都搞不清楚。
她爱他不是吗?那为何她必须退让?
她错乱,不停的寻找平衡点,告诉自己他有婚约在身,加上身份上的差距,他们根本不可能。
映入眼帘的是张带笑的脸庞。
无初扯出个淡淡的微笑回应,“来了。”
指尖抚过她的脸庞,夜凛疼惜地问:“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没。”她换了个话题,指向田野上奔跑的人影。“飞龙他们在那边烘烤地瓜,我们下去同他们一起玩。”
“不要,我想单独跟你在一起。”他的背贴着树,她的背则贴着他的胸膛。“无初。”他声音低哑。
“嗯?”她柔柔地赖在他怀里。
“你的身材还不赖喔,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十分恰当。”
无初抽了口气,“你放开我。”她奋力挣脱他的怀抱。
这么禁不起捉弄?何况他是在称赞她。
“无初,你再这么乱动,小心我们一起摔下去。”这才使无初安静下来。“我是在夸你呢,不懂情趣。”他重新抱紧她。
“是啊,我这个人死板无趣又不讨喜。”她自卑地呢喃。
“呜,生气,不过生起气来的无初偏偏又惹人怜爱。”他软言哄她。
“贫嘴!”明明知道这是甜言蜜语,她还是笑了。
两人安然昵在一起,视天地如无物,此刻便是永恒。
她拉起他的手,就着掌心写下——昔无初,期望能藉此将她的名刻进他的心,记得他的生命中曾有个人喜欢他。
“写了什么?”他问。
“你猜?”她俏皮地反问。若说了就没意义。
“嘻嘻……嘻嘻……”树下传来窃笑声。
飞龙、飞凤、柳柳、无伤四个小家伙正带着贼贼的笑容仰望他们。
无初困窘,直觉地要拉开距离,但她忘记自己身处于树上。
等意识到这一点,她真的摔下来了。“啊——身子正在下坠,夜凛及时抱住无初在空中翻了个身。
“咚!”他做了肉垫子。
无初跳了起来,连忙扶夜凛坐起。
“少爷,你没事吧?”
“很痛!好痛!非常痛!”他扭曲着脸。
“哪儿痛?”
在无初急切地为他检查时,他使了个眼色,要那四个小鬼头识相地离开。
当然啦,那些小鬼头机灵得很,懂得夜凛的暗示,除了老是跟他做对的飞龙之外。
飞龙冲着夜凛扮了个鬼脸。他才不让恶霸欺骗小猪姐姐,他要拆穿恶霸的计谋。
“小猪——唔……唔……”告状的话全堵在飞凤的手掌里,挣扎飞舞的双手被柳柳、无伤架住,然后硬生生被拖离现场了。
全副心神都在夜凛身上的无初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全身都痛。”他装可怜地说,一抹笑闪过随即隐没。
“我扶你去找大夫好了。”
“不要,我休息一下下就会好了,让我靠一下吧!”他把脸埋进无初的胸口,闻着她身上的自然幽香。
“真的不用?”她不怎么放心。
“真的不用,已经不太痛了,不过……”
“不过什么?”她疑惑地看向他,正巧抓住他那狡黠的眸光之时,他矫捷地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
“如果你肯亲我一下,会好得更快。”他眨了眨充满笑意的眼。
“少爷你又玩我。”无初气呼呼的扁嘴。
“我才舍不得玩你呢,我是在……”他“嘿嘿”干笑了两声,笑得老奸巨猾。“疼你。”他以嘴封唇,堵住了无初来不及吐出的抗议话语。
大滑头!
而她心甘情愿沉沦在滑头所织罗的网中。
☆ ☆ ☆
“哇!好可爱喔!”
“不知道能不能吃?”
“不行吃,那是玩偶。”
“那白兔好像真的。”
飞凤、飞龙、无伤、柳柳四个小萝卜头仰着小脸瞧摊贩架上摆置的捏面玩偶,发出赞叹的声音。
今天无初带他们上街游玩。
四个小萝卜头像是乡巴佬进城,对什么都好奇,一瞧见新鲜玩意儿,兴奋得无与伦比,这儿窜、那儿钻的。
无初唇角含笑,站在他们身后柔声地问:“你们想要吗?”
四人回身面面相觑了会儿,最后都摇头拒绝了。
“不了,又不能吃。”飞龙很认真地回答。
众人一致点头。
他们要能吃得饱、睡得暖就很偷笑了,哪还管得了玩物?
无初闻言泛起疼爱的笑,她补偿地提议,“那我们去吃豆花好不好?”
“好耶!”飞龙跳跃了下,说到吃他比谁都高兴。
一行人来到卖豆花的摊贩前。
正当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之时,飞凤突然兴奋的尖叫:“啊!大哥哥,他跟一个好美的姐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