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今天很啰唆哦,平常有家长前来,她从来没这么在意过,难不成今天这个家长 的小孩特别多?
‘这不就来了嘛!’真是的。‘哪位啊?’
‘是我。’久违的卜中兴笑盈盈的自椅子上起身,朝她微微颔首。
季筱柔一见到他,踩着楼梯下来的步伐踏了个空,差点从二楼直接滚到客厅。
‘小心。’卜中兴殷勤的奔过去扶住她。怎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粗手粗脚的。
她头垂得老低,好一会儿才拨开凌乱的头发抬起来,否则她就会看见他蹙紧的眉头 有多难看。
‘谢谢。’呵,他的手指头好修长哦。季筱柔心口没来由得一阵小鹿乱撞。
‘不客气。’卜中兴赶忙把手放开。就他看来,季筱柔其实长得挺美的,不过那大 而化之的个性,粗枝大叶的行为举止实在教人倒弹。‘我今天来是有点事情想找你商量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有有有,’阿嬷急着帮忙答腔。‘我们国术馆今天刚好公休,你们尽管去约会。 ’
‘阿嬷!’就算出清存货也不用猴急成这样吧。‘没你的事,你进去休息啦。’
季筱柔挤眉弄眼了半天,阿嬷才总算明白她的暗示。不过临进去前,还不忘小声的 跟她耳提面命一番。
‘这个少年仔帅归帅,看起来好像不是太老实,你要小心点。’
‘知道啦。’人家是模范生耶,怎么会不老实?人老了眼睛也花了。‘你赶快进去 ,我没叫你就不用出来了。’
‘我说少年仔,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现在在哪里赚大钱?’刚进门的阿公看 出端倪,单刀直入,直指重点问。
‘阿公!’季筱柔气昏了,‘你别这样,人家是第一次来,又不是……你也进去哪 。’就是有这种俗又有力的外公外婆,难怪她从小就特别崇拜、喜欢亲近高尚斯文有教 养的人。
赶走闲杂人等,这下他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呵,才多久不见,他显得更帅气更英气 逼人。
季筱柔特地坐到卜中兴身旁的沙发上,好一次将他看个够。
‘呃……’他挪了一下身子,欲言又止地。‘我们出去谈好吗?’
‘当然好喽。’人家尚未明确表达来意,她已经兴奋得心花怒放。‘我上去换件衣 服,顺便……’出去约会总要穿得像样一点嘛。
一不用了,反正,呃,我是说,你这样很好。’他折痕深邃的双眼皮大眼,往她身 上绉巴巴的衬衫和膝前破了两个洞的牛仔裤瞄了下,很虚伪的说。
‘真的吗?’好极了,他开始认同她的品味。
两人并肩走在往大街的小路上,卜中兴一反过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脾性,很热 络的跟她互道别后多年的景况,交换一些同学们的小道消息,叨叙工作上的苦水和乐趣 。
每一秒钟季筱柔都祈求他的举止言行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非友谊情意,漫步,转弯 ,过马路,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她无时无刻不绷紧神经,测量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得知,他至今仍然没有固定要好的女友,也就是说她横刀夺爱 ,或者该说雀屏中选的希望还是相当浓厚的。
‘你想喝什么?’卜中兴客气的问。
‘果汁,大杯的。’她习惯牛饮,向来不耐烦一口一口轻啜咖啡。
‘其实,’优雅地喝了一口侍者送上的蓝山咖啡后,卜中兴突然沉默了下来,顿了 好一会儿,才清清喉咙,说:‘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一件攸关我个人前途,非常重要的 事情要请你鼎力相助。’
季筱柔眼睛立刻张得大大的,等着他往下说。
‘呃,’她和他同学九年,这是他第一次用那迷人的双瞳直视着她。‘你知道我刚 调到这里的地检处,很需要有一些好的表现,才能得到上头的重视,所谓好的表现就是 建功。日前我们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据说一名军火贩潜逃至法国藏匿,如果我能顺利 将他逮捕归案,那就是大功一件,对于我的升迁,将有很大的助益。’
他讲得很清楚,她却听得很模糊。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检察官要帮忙捉拿军火贩, 也不明白检察官继续往上升之后能干到多大的官,唯一清楚的就只有‘卜中兴需要她帮 忙’。为了这个伟大而神圣的理由,即使抛头颅、洒热血,她也要帮到底。
‘问题是我并不知道那个军火贩是谁,也不晓得他住法国哪里呀?’虽然她有武术 底子,且是法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但光凭这样仍无法逮捕一名可能拥有成群喽啰、大量 武器且行踪飘忽不定的犯人呀。
‘这我们当然考虑到了。我们已经调查出他就住在巴黎市郊,一栋豪华大别墅里, 他在那里经营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业。’
‘什么事业见不得人?’季筱柔愣愣地问。
‘酒廊、餐厅和健身中心。’
听起来并不是那么见不得人嘛。
‘那个人简直坏到骨子里,我们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让他得到应得的惩罚。’
卜中兴恨恨的说。
可是人家他赚的是法郎,买卖的对象是法国人,法国政府都不介意了,我们那么鸡 婆干什么?季筱柔有满肚子的疑问和不解,却不好意思提出来,以免卜中兴一个不高兴 ,就不要她帮忙了。‘对,你说的对极了。那,我能做什么呢?’
‘卧底。’卜中兴一副担心隔墙有耳,特意把声音降低,还用手捂着嘴巴。
‘我想请求你亲自到巴黎一趟。’
‘但,我并非警务人员呀。’卧底这种名词,她只有在电视或电影里头听过,真正 要她扮演这样的角色,不免有些怕怕。
‘没错,但我们会替你捏造一个新的身分,并负担你在巴黎的所有开销。你只要到 他旗下的那家酒廊担任调酒师,等和里面的工作人员混熟之后,再趁机打探消息就好了 。’
‘听你这么说,这王作似乎不是太难,随便派个女警过去就好了,何必非要我不可 ?’要她鼎力相助的先决条件,必须是可以和他一起工作,远赴巴黎非但不能守着他, 更见不到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话是这样讲没错。’他非常忍耐地向她作更详尽的解释,‘但是第一、你知道的 ,那是别人的国家,万一计画失败,法国政府很可能会责怪我们干扰他们的内政和治安 ;第二、想找个跟你一样既懂拳脚功夫,又精通法文,且具姿色的女警,真是难上加难 。’
这些话他要是在平常时候说,她一定会听得心花怒放,但这会儿,她只觉得浑身不 自在。
‘为什么去卧底还需要具备姿色?’她有姿色吗?季筱柔相当怀疑。
‘因为……’卜中兴今天讲话老是支支吾吾的。‘呃,你想想看,普通人能到酒廊 工作吗?据说那个军火贩是很挑的,要是他看不上眼,即使只是一名帮客人倒酒的小公 关都没能待超过三天。’
‘哦。’那么大尾的军火贩还管到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他未免也太闲了吧。
见季筱柔仍在犹豫,卜中兴加紧鼓动如簧之舌,劝诱她,‘会害怕是必然的,这个 工作到底不是普通人能够胜任,要不是攸关我个人的前途,我也不会非得央请你助我一 臂之力,就算你拒绝了,我也绝无二话。’
嘿,他居然红了眼眶,就在她面前耶!
季筱柔的第一百零八条同情腺又要命的大量分泌,跟着血液乱窜一通。生命中最心 仪的男人,在你面前黯然神伤,你还能坐视不管吗?
‘要去多久呢?’
‘原则上一个月就够了。’
李筱柔没听出‘原则上’这三个字的陷阱,他后面没说的是,如有必要,将可能无 限期延长时间。
一个月不算太长,倒还可以。‘你仔细看清楚,我这个等级的姿色,真的是你们要 的?’
她,季筱柔,今年二十七快二十八岁,身高一七一,体重五十四,浓眉大眼、高鼻 子,嘴巴比樱桃小口大很多,比血盆大口则小一些,皮肤稍嫌黝黑,头发嘛,吹洗剪烫 完全DIY,又很少用梳子好好梳埋,算是乱得相当完全,至于美感,则根本谈不上。
‘呃,当然,你只是缺乏打扮而已。’卜中兴说得口干舌燥,赶紧喝一大口咖啡厅 免费奉送的白开水。‘相信我的眼光,我看过你穿泳装的样子。’
‘什么时候?’她居然不知道!
唉,干么告诉她这个呢?卜中兴恨不得赏自己一巴掌。‘高、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 ,在市立游泳池,和一大票同学。’是不小心瞄到的,请别多心好吗?
‘原来你已经偷偷注意我很久了?’季筱柔芳心大悦。‘冲着这一点,我就该敬你 一杯。服务生!来瓶啤酒。’她的好酒量也是传承自阿公阿嬷的优良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