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范可欣落荒而逃,陈姿秀以钦佩的神色望着她,‘除了布莱德彼特,你是我这 辈子最崇拜的人。’她赶紧倒来一杯水,好给季筱柔去去火。‘不过以后你还是少惹她 为妙。’
‘怕什么?’以她的驴子脾气,没狠揍范可欣两拳已经算客气的了。
‘她老子喽。’陈姿秀边说还边往门外瞄。‘你不知道她老子可是位高权重,黑白 两道通吃的大法官,得罪了她,等于跟自己的小命及前途过不去。’
‘那你又为什么敢跟她杠?’
‘我父母双亡,既无兄弟又没姊妹,对升官发财也没多大兴趣,正是所谓的:无欲 则刚。’
‘说的好。’
不知又忙了多久,季筱柔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浴室冲个热水澡,出来时见陈姿秀已 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推开窗子,夜风倏忽吹拂入内,一弯镰刀也似的残月孤寂地挂在湛蓝的夜空,寥 落的星辰亦眨着倦眼。要不是门口那个可恨的挂钟,没命的敲起二十一下声响,她今晚 应该有个香甜好梦。
九点了,茶几上的电话准时响起。季筱柔吃惊地望着它,直到陈姿秀揉着惺伀睡眼 ,恍惚坐起,她才慌忙抓过话筒。
‘我给你三十秒赶过来,超过时限,后果自行负责。’
是他,该死的乌龟王八蛋!
季筱柔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以最快的速度拎起床边的外套披上,旋风 也似的冲下楼,直奔出去。
***
走在马黑区安静的小街,颇有楚浮电影中常出现的味道,一个凝结在旧时光中的场 景。
季筱柔没心情去感受这儿繁华落尽的萧条氛围,她匆匆忙忙转出老路旁的老旧花台 ,远远地便看见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立在昏黄的街灯下。
‘季筱柔。’他兴奋的朝她挥手。
果然是他,那个打架靠兄弟,考试靠隔壁的顽劣分子杜少桓。
瞧他穿着什么衣服,封腰的壮围和肩上垂长的披挂,简直跟波希米亚的流浪汉没两 样。走近一看,老天,他的头发居然留得和她一样长,幸好五官长相够阳刚,不然人家 肯定当他是个大块头的壮女人。
‘找我什么事?’季筱柔的口气完全没有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人一走近 ,旋风腿立时扫向杜少桓的面门,接着两记肘捶左右夹攻,招招既狠又毒。
他身形疾闪,轻轻松松的就避过她凌厉的攻势。‘哇,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恰 ,难怪快三十岁了还嫁不出去。’须知他是声名狼藉的街头小霸王,虽没正式拜师学艺 ,但多年的跌打损伤下来,却也练就了一身的绝学。
‘本小姐嫁不嫁人干你屁事。’季筱柔见出了十几招仍没能打中他,火得把看家本 领咏春拳和玉绵掌都使了出来。
‘哟,这次来真的?’杜少桓收起嘻皮笑脸的顽劣相,改以肃穆的滑稽样见招拆招 ,偶尔逮住机会就猛吃她的豆腐,一会儿摸她的脸,一会儿拉她的手,一会儿又按她的 小屁屁,似乎是存心将她气得火冒三丈。
‘你给我站住,不许动!’怎么会这样?在花莲老家,她是打遍全村无敌手,怎么 一遇上他,所有的招式就统统不灵光了?
‘站着给你打?’他故意把一双大牛眼眯成细缝睨向她,嘴巴向左下撇四十五度, 聊表心中的不满。‘拜托,别把每个人都看成和上中兴一样白痴加三级好吗?’
‘不准胡乱批评他。’一讲到她的白马王子,她心中的怒火更是烧得劈啪作响。
‘好,那我就正经一点,说起卜中兴这个伪君子,贪生怕死、忘恩负义、懦弱无能 、不讲义气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贪赃枉法、作奸犯科……’
‘你给我住口!’季筱柔两拳齐发,才一个转瞬已经被矫若游龙的他钳制在一双猿 臂之中。
‘放开我。’
‘温柔一点。’他乱没正经地挤眉弄眼。
‘我说放开我,你听见没?’可恶,他的三脚猫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不乖,再温柔点,’他低头啄了下她的水颊,‘否则待会儿我要亲嘴嘴喽。’
‘你敢!’
她的咬牙切齿被他视为公然的挑衅,尾音没来得及落下呢,樱唇已经让他给含进嘴 里,结结实实的蹂躏了好一会儿。
‘唔,味道果然甘美无比。’他非常恶心地把舌头伸出来,左右上下舔了一圈,仍 一副意犹未尽的馋相。
‘你这个恶棍,以为在巴黎我就奈何不了你吗?’她悄悄把脚高高抬起,重重踩下 --‘啊!’杜少桓惊叫一声,直接倒向她身上。
‘喂,你……’季筱柔承受不起他沉甸甸的重量,身体严重向后弯曲成弓形。
‘我只用了七分的力道,你好意思装痛成这样吗?’
‘七分而已?’杜少桓眯起贼眼,一上一下的打量她。‘原来是变胖了,腰也粗了 ,唔,上头这两粒还挺壮观的。’
‘啪!’她这记铁沙掌,打得他眼冒金星。‘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你是不好欺负,但很好骗。’他摸摸发麻的脸颊,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笑盈盈的 。不让他摸‘那儿’,他索性两手圈着她的小蛮腰,正经八百的说:‘甭打了,老同学 久别相见应该高高兴兴才对。’
‘先放开我。’她不习惯跟他这么亲匿的挨在一块儿。‘让别人瞧见,会以为我跟 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暧昧关系。’
‘我们男未娶,女未嫁,就算辟室同居,缠绵床榻也不干别人屁事啊。’他不但抱 得更紧,还用眼睛锁住她的眉目,逼着她承仰他的鼻息。
‘越说越不像话了。’季筱柔使尽力气想挣脱,却是螳臂挡车,一点作用也无。‘ 你找我出来是跟我叙旧,聊聊别后景况,还是存心调戏,让我没脸?’
‘两者皆非。’杜少桓意味深长的说,‘把你骗到巴黎来,纯粹是因为Imissyou。 ’
怎么他一脸正经说话,看起来调侃、促狭的意味却更浓。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来巴黎不是因为你那封语无伦次,狗屁不通的信。’
‘哎呀!气质气质,女孩子讲话这么粗鲁,将来怎么当杜夫人?’
‘什么杜夫人?’她的脑筋忽然打结。
‘我老婆喽。’他浓密的眉毛往上挑呀挑,说有多轻浮就有多轻浮。
‘再不正经点,我就走人。’她马上把脸拉下来。
‘正经,当然正经啦,三十年来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正经。’说着,托起她的下巴 ,深情款款的望进她的眼,移向她的唇,半眯着眼……季筱柔心绪一下满涨,以为他又 要乱来,正准备抬起拳头,瞄准他的左脸……‘肚子好饿,你大概不够秀色可餐,我们 找个地方吃消夜吧。’
再跟这种人搅和下去,她铁定会口吐白沫,死不瞑目。
‘我不饿,我想回去睡觉了。’
‘到了巴黎,不去喝一杯“生命之水”,岂不等于入宝山却空手而回。’
白兰地成为法国的荣耀,几乎是与文艺复兴重写磅礴的欧洲新历史同步。
四百四十年来,号称生命之水的干邑白兰地,凭峙着工艺大师巴赫塞斯的结晶,为 法国的酿酒业打下无可动摇的声誉和名望。
来过巴黎的人,一定要去喝一杯轩尼诗,否则就不算来过巴黎。
季筱柔不是个好饮之徒,但对于美酒却常常难以抗拒,尤其特别独钟轩尼诗。
杜少桓似乎颇清楚她的喜好,故意拿这个来引诱她。
瞧她剑拔弩张的凶脸,逐渐柔和成为美美的俏模样,就知道这招投其所好的计策成 功了。
‘离这儿不远有一家银堡餐厅,地窖内存有七千种顶级白兰地,过去喝一杯?’
季筱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如果今晚她注定要被这个无赖汉瞎缠到深夜,与其站在 这儿吹冷风,接受路过行人的侧目,还不如去品尝欧洲人口中的琼浆玉液,要来得有意 义些。
银堡餐厅的名气的确很响亮,她就曾在好多本旅游杂志中见过对它的描写。据说美 国已故总统甘乃迪、影星伊莉莎白泰勒都是它的座上客。
然而,季筱柔直到塞纳河畔才知道,杜少桓带她去的并不是那个银堡,而是这个‘ 银宝’。它就位在银堡餐厅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第三章
‘银宝’餐厅位于塞纳河畔一栋建筑顶楼,望向大型玻璃窗外尽收了半个巴黎的景 致,圣母院哥德式建筑的宏伟、塞纳河上缓缓滑过的游艇,美不胜收。
餐厅内的装设同样吸引人。从墙上义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玻提切里的作品,到十 九世纪招待过德国首相俾斯麦的桌椅,甚至包括身材瘦长的服务生身上代表传统的蓝色 花朵等等,均可看出店家的用心。
季筱柔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被眼前价值不菲的古董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