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定王妃忧心忡忡地等着杜君衡回府。
‘芷儿几天来,脸色愈来愈差,白天也总是昏睡,快去替她看看。’她不等儿子换下官服,就推着他去西厢。
‘娘!群主为了筹备婚事太累,又加上晚上不睡,所以白天睡得多,不碍事的。’杜君衡知道如果不让母亲安心,她准会忧心成疾。
‘筹备婚事?筹备什么婚事?’容定王妃想知道这些孩子又在做什么?
‘她希望三个月内让小瑶和止臻成亲,这是昭阳王府的大事,所以她有很多事要做。’杜君衡边换下官服边答着。
‘昭阳王的婚事怎么要芷儿忙呢?’容定王妃不明白地问。
真不明白他娘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怎么常让他怀疑她知道昭阳郡主就是芷儿?他问道:‘娘难道看不出来昭阳王府是郡主在当家主事?’
‘什么?我只知道郡主其实是姊姊,王爷是弟弟!’容定王妃睁大了眼非常意外。
‘娘还知道什么?’杜君衡乘机想弄明白。
‘还有什么吗?’容定王妃马上偏着头,假装胡涂地问。
‘娘为什么硬是要叫郡主芷儿呢?’他还是想探口风。
‘你不也几次不经意地叫她芷儿?’容定王妃反问。
‘有吗?’他微敛着眉,不承认地说。
‘就是前天,她不小心绊脚了,你不是脱口就叫她芷儿吗?’容定王妃一脸罪证确凿的样子,让杜君衡警觉自己最好转移话题,情势变成母亲在探他的口风。
‘娘,这婚事我和爹提过,爹一直不答应,娘可得帮我。’
‘要你爹答应,其实很容易。倒是芷儿这么下去怎吃得消?我得替她张罗才行,免得累坏了她,也误了止臻的婚事。’容定王妃显然一点也不想替儿子解决事情。
有时候觉得他娘待别人比待自己的儿子好,对蓝家姊弟处处呵护,对他就放牛吃草。他抗议道:‘娘,我才是你儿子吧!’
‘是哦!可是你说要出家的,止臻可不同,虽然是半子,对我不知有多贴心,你都不及人家十分之一。’容定王妃存心激他。
‘那也得爹答应了婚事,娘才有这贴心的半子。’他不甘示弱地提醒。
‘瞧你就是不开窍,都要娘帮衬了,也不晓得让让口,教为娘如何情愿帮你呢?’容定王妃口上失利,只得端起架子来。
‘娘教训得是,衡儿知错了,敢问娘有何妙方?’杜君衡连忙陪小心。
容定王妃满意地说:‘这才是儿子应有的态度。这样吧!这件事娘替你打发,但往后你得配合,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顺带也提了条件。
‘娘要我做什么?’直觉其中有诈,他机伶地先问清楚。
‘很多事啊!给小瑶办嫁妆、上殿请婚、宴请宾客等等。这还要问?’容定王妃说得一脸不屑,好让他信以为真。
‘好的。’杜君衡也认为这些都是应该的。
‘把你的箓籍拿出来。’容定王妃慎重地说。
‘拿箓籍做什么?’杜君衡不明白这事和自己的箓籍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进靖室取了出来。
‘你在箓籍前发誓,有箓籍为鉴,就不怕你反悔。’容定王妃戒慎地说。
‘什么事怕我反悔?’他又起了疑心。
‘我让你做的事啊!别到时要你招待客人你又嫌烦!’
‘这么点小事也信不过我?’他虽觉得太小题大作了,可也知道母亲有时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
‘兹因表妹与昭阳王亲事委请萱堂权处,故凡属此事事宜,定当遵奉母命,不敢有违!京城清风观小臣杜沐风谨盟。’杜君衡恭敬地跪在箓籍前盟誓。
容定王妃一听他的誓辞,觉得她这个道士儿子真不是普通的贼,居然自动地限定‘凡属此事事宜’,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他再怎么玩出妻嫁妹的把戏!
‘爱妃,这妥当吗?如你所说,那昭阳群主若真是昭阳王,她可是连皇上都不给情面的,我们这么算计地,她要是知情可不得了!’容定王是见识过昭阳王在金殿辩争的强势作风,他深觉不妥。
‘这哪叫算计呢?她本来是我们家儿媳妇嘛!咱们不过是让她认祖归宗,要真说被算计的是那不孝的衡儿嘛!对他就没什么好过意不去了,他折腾我们半辈子了,跟他讨点利息也是天公地道的。’容定王妃觉得这事是顺理成章的。
‘爱妃,让儿媳妇回来,应是彩凤还巢,不叫认祖归宗吧?’容定王疑惑地问。
王妃白他一眼,啐道:‘现在不是计较措辞的时候。等我和止臻谈过后,你就按计画行事。’
蓝止臻听完容定王妃的话后,考虑了很久,‘王妃,姊姊的性子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哄骗得过的。她是一再地依我的,是因为她纵容我,并不是让我唬过了。’
‘所以非得由你出面,我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想好好地疼惜她而已,就算她日子不多了,也该有人好好地照顾她,你给不了她一个祖宗牌位不是吗?’
‘王妃怎么知道姊姊……’蓝止臻讲不下去了。
‘我每晚去看她,这些天她每夜吐血,别看衡儿像没事人一样,这几天他日渐消瘦全是为了芷儿!我这儿子有什么心事,做娘的哪有看不出的。’容定王妃垂着眉,显得格外忧伤。
‘让我考虑。’他不得不考虑清楚,就因姊姊日子不多,才得更慎重,他只要姊姊高兴就好了。
蓝止臻和容定王妃谈过后,便到蓝芷颐的房间探望她,她正和管家核对宴客名单。
‘江伯,把东西收到我房里,往后这些事不可来烦郡主。’他交代了一声,管家江伯立刻听命。
‘你真的长大了。’蓝芷颐宽慰地看着他,他办起事来就有大将之风。
‘我早长大了,所以请姊姊放心地依靠我好吗?’蓝止臻坐到蓝芷颐身边由衷地说。
‘我也知道你长大了,加上积毒可以除清了,我很放心。’蓝芷颐的话意味深长。
‘姊,你是不是要丢下我?我知道你很累,可是累了可以休息,不要丢下我!’他立刻蹙着眉不喜欢这话中的意味。
‘我是要休息,所以等你婚后我要离开一阵子,以后蓝家就交给你了。’她神色怡然地交代着。
蓝止臻抿着唇久久不再说话。他多想好好地照顾姊姊,可是她却这么绝情,为什么他们同甘共苦地走过这么多苦难,却不愿让他陪到最后一段呢?
‘王爷还没答应婚事,我也不要成婚了,如果姊姊认为我成了婚就可以丢下我,那我宁可不成婚,一直缠着姊姊!’霍地,蓝止臻站起身,背向着她负气地说。
蓝芷颐不明白好好地,这宝贝蛋怎么说翻就翻?她不高兴地说:‘你又怎么了?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想出去走走游山玩水而已,怎么就说丢下你呢?’
‘你几时有游山玩水的心了?你这些天吃不多、走路无力,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本想娶小瑶过门让你高兴,好好地陪你,可是你却只想离开我,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亲人?还是我只是你的责任、你的负担而已?’蓝止臻转过身来,激动地质问着。
听见这些话,她心里难过极了,‘我没有把你当成我的亲人吗?那我这些日子以来成天在这里喝药、闲晃、莫名其妙地受那乌龙道士的气为的是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以为你是皇上的女儿,就一辈子对不起我,所以你总纵容我的无理要求!’他不满地嚷着。
蓝止臻终于把闷在心中多年的话说出来。当他看见蓝芷颐顿时怔在那里,睁大的双眼全无焦距,微启的朱唇轻颤着,他立即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
她赏了他一记耳光,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只觉得天旋地转,两人的嘴角同时渗出血丝。
‘姊!你不能生气啊!原谅我,是我不好!’蓝止臻立刻上前接住就要倒地的蓝芷颐,忍着毒发的剧痛,出声求救。
‘止臻!我不是因为对不起你才疼你的,你不可以这么说,就算我不是蓝家的人,也总是你姊姊啊!这世上我就你一个亲人,你怎能这么说?’她虚弱地澄清,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我错了嘛!可你是蓝家的人,我一直认定你和我一样是蓝家人的!’蓝止臻极想把自己对姊姊的心说出来,但他的痛苦愈来愈剧烈,更加担心姊姊的情况。
‘姊夫!快来救姊……’他的声音淹没在来自四面八方杂沓的脚步声中。
杜君衡着实为这不要命的姊弟俩担心,怎会在这紧要关头吵起来呢?要自杀也不用这样!
确定他们没事时,他松口气说:‘真受不了这两个故作成熟的小孩子。’
‘表哥,他们没事吧?’柳瑶卿担心得泪在眼中直打转。
‘放心吧!止臻不会有事的。’杜君衡站起来伸个腰。
‘芷颐姊姊呢?’柳瑶卿仍是不安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