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押进来的犯人,王府尹立刻面色如土,他再大的官位,也担当不起把就要替容成王冲喜的新娘关在牢里犯秽气的罪名。
看着这位刁钻任性出了名的郡主脸上的怒意,他只得在心中直念着阿弥陀佛。
哪个没带眼珠子当差的冒失鬼,给他惹下了这滔天祸害!
他连忙下堂亲自替柳瑶卿解套,“郡主!下人不知冒犯了您,请多原谅!”
“先把包包还给我!”她叱声道,并威风八面地上座。
“郡主!这包袱当真是您的?”王府尹一脸慎重,虽然怕她发飙却也不敢贸然把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是别人托我的。”挑起蛾眉,柳瑶卿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可是昭阳王托郡主交给下官的?”王府尹恭恭敬敬地问。
昭阳王?没见过!不过后来的黑衣人,好像叫那不该斯文的盗匪王爷。
她不悦地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昭阳王的信物,和一个案件的笔录及证物。”王府尹据实地说。
“昭阳王长什么样子?”柳瑶卿仍是不愿泄自己的底。
“二十出头,秀雅俊逸、外貌出众、威仪天成、器宇轩昂……”这昭阳王有着多变的面貌。
“好了!哪来那么多空洞的形容词?是昭阳王府的人。”她认为那俊雅的黑衣人不可能是传说中的冷面王爷,他全身上下没一点和冷傲孤僻有关,八成是下属。
“多谢郡主,有劳郡主,下官当尽快结案,请郡主转告昭阳王,让他放心,下官这就为郡主备轿!”王府尹立刻发落着。
见她的反应,显然对整件事不太了解状况,王府尹私下希望这好奇的郡主因注意昭阳王的事,而忘了追究误将她关入大牢的事。
“且慢!把抓我进牢又不替我通报的差役传来!”柳瑶卿道,想这么了事门都没有。
王府尹面有苦色地照办了,几个差役战战兢兢地进了公堂。
柳瑶卿狠狠地盯着他们,训斥道:“领了朝廷俸禄,是这样当差的吗?把好人胡乱关了一通,看看你们堂训是什么!”
几个官差同时抬头看了堂前的扁额,柳瑶卿斥道:“大声念出来!”
“勿枉勿纵!”差役们齐声照做。
“很好!亏你们还有眼珠子,师爷!文房四宝伺候!”她气呼呼地要每个官差自己写“冤枉好人”四字在牌子上,画上押。
“在堂内公干时就挂在身上,外出才可取下,我会让人天天来检查,敢不照办,当心点!”她咬牙切齿地命令兼恐吓,随之才让王府尹备马。
她上马后,王府尹必恭必敬地问:“郡主,这牌子他们得挂多久?”
“我气消了会差人通知。”柳瑶卿说完立刻策马而去,存心让他们寝食不安一阵子。
昭阳府内──
“止臻!那姑娘是安平王府的小郡主柳瑶卿,外边人们背后叫她柳妖精,刁名远播。”蓝宇青忧心这小主子打什么主意。
小主子可明白,这种天真得没有脑子的女子,只能当瘟神般的避之犹恐不及?
“没其他的吗?”
“昨日她已于归容成王了。”蓝宇青有点担心地看着蓝止臻轻蹙的眉头,现在离他毒发的时间很近。
“没事吧?”蓝宇青小心地审察他的神色,认为他毒又发作了。
“知道了,下去吧!”蓝止臻想一个人静静。
听见了蓝宇青远离的脚步声,蓝止臻取出怀中的方巾,吐了口黑血。
这样不是很好吗?一个对自己的性命都没把握的人,还想奢求什么呢?
可是不甘心啊!不想因别人的阴谋而断送自己的人生,不肯被小人就这样的打倒了,不愿就这么带着毒害年纪轻轻就死掉。仇报了,耻也雪了,朝廷也还了他蓝家的清白,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他的人生才要开始,为什么他要受积毒的遗害?
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容定王府已经十来天了,为了孤立她,安平王府连个陪嫁的人都没有。少了巧儿,柳瑶卿的计画就进行得缓慢了,只得收买容定王府差给她的丫鬟翠香。翠香是个老实姑娘,没巧儿伶俐,又是容定王府的人,不能马上派上用场,只好向翠香多打探一些府里的事,将整个王府的地理环境摸熟了,再实行逃走计画。
“幸好那怪物病情还没好得可以下床,我还有点时间。”她自我安慰道。
“少夫人,该去看小王爷了。”翠香端着煎好的药,催她执行容定王妃差她每天必须做的事──照三餐去看那妖道。
“知道了!反正我的功用和药材是一样的,只差我不是木头也不是草根,不用和水煮罢了。”柳瑶卿心里呕死了。
居然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没知觉的木头草枝是等同价值的!
听着柳瑶卿的不断抱怨,翠香不安地问:“少夫人,是不是翠香哪儿疏失不称您的心了?”
“那倒不是,只是你不这么少夫人、少夫人地叫,我会觉得更贴心的。”柳瑶卿甜甜地说。
“少夫人,至少得等四个月才可以改口的,万一小王爷的病没有起色,翠香担待不起的。”翠香老实地说出自己的难处。
王妃交代她什么事都要顺着少夫人,不要忤逆了少夫人的意,又叮嘱着千万别让少夫人做出坏了喜的事,难的是基本上这是不相容的两件事。
“那你就少叫几声好了,不是必要就不要开口。”柳瑶卿实在无力。
“是的,少夫人。”翠香乖巧地应答。
“这时候称是就好,后面的少夫人可以省了。”她没好气地具体说明并示范着。
“是的!少……”口中的“夫人”两字,硬是让柳瑶卿的大白眼给逼回去。
她对调教成果很满意,随即展开笑颜和蔼地说:“这就对了。”
进到新房,杜君衡仍是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如果他纯粹只是她的表哥,她会可怜他的,偏偏他是扼杀她生命价值的祸首。
现在外边流传着她冲喜的各种版本的传言,有惩罚版、报恩版、赌注版……什么荒唐的说法都有,更可恶的居然是市井上,真的很多人以她三个月内会不会被休了,或者一年后会不会再嫁作赌。所以没当场咒他早死就算仁尽义至了。
她应看官要求地在姨丈、姨娘、杜君衡的姑妈们面前,乖乖地坐了半个时辰,仪式性地喂两口药给他喝。这些长辈们就热泪盈眶地感激她,称赞她贤慧有德。
“小瑶!多亏了你,衡儿已经好转了。”容定王妃欣喜地感谢她。
柳瑶卿心里则打算着:看来不能再拖了。
夏天的夜沁凉如水,在新月微微星光灿烂的深夜里,柳瑶卿身着男装地爬上了墙边的树,在树上等待着预期的骚动。
“失火啦!”杜君衡新房附近的小火,很快地就被家丁发现了。
容定王府北院一会儿就像淹水般,看见到处湿淋淋的,她就放心地爬墙出去了。
离开王府愈远,柳瑶卿脸上的笑容就愈灿烂。太完美的逃亡计画了,完全没有人帮忙,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来,她实在有飞檐走壁的天分。
得意地到城门下,正要拿出信物,让城门吏开门时,突然想起不宜以郡主的特殊身分要求守门吏开门,不然会泄漏行踪,被追回去就麻烦了,等天亮了再出城。
她在城门边的小城隍庙等着等着,无聊得打起瞌睡了,在迷迷糊糊中只觉身边一阵吵闹,自己就被一群官差押着了。天什么时候亮的都不知道,和她一起被押的还有几个人,没弄清状况她又被送进监牢了。
“怎么回事?”这回她不敢说出自己的身分,只能悄悄地问同关在一起的人。
“听说是在搜查钦命要犯,所有在城门附近等着出城的人,都先监禁,等王府的人来认人。”一个菜贩这么说。
姨丈、姨娘未免太无情了,这顶多是离家出走而已,怎可当成钦命要犯捉拿?
“可悲啊!我今年运程铁定是犯天刑,不然怎会一个月不到就进了两次牢,这回大概要坐一辈子了。”柳瑶卿沮丧地低语着。
过了一天根本也没有什么王府的人来认人,牢房里面又有新的耳语了──
“听说昭阳王潜进牢里听壁查案来了。”
“真的?”柳瑶卿圆睁的大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进了容定王府后,成天听到府里面的丫鬟们谈昭阳王的事,每每惊险又刺激,听得她非常想见见这孤傲的冷面王爷,到底是不是像人们说的那么奇特。
“没错!是前边牢房里的人听见差爷们悄悄交代的。”
“在哪里,他长什么样?”柳瑶卿热切地插进人群中问道。
“俊秀出众、谈吐不俗、冷静机智,性情忽冷忽热。”
唉!都是些陈言套语,怎么这些人讲话都不抓重点呢?她心急地提醒:“应该具体地描述高矮胖瘦、五官样貌好让我们在这里面认出来啊!净说些笼统的形容词,用在谁身上都可以,我的样子也可以说是俊秀出众、谈吐不俗啊!这怎么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