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有没有怎么样?」苏紫莺听了觉得心疼。
「跌得一身都是破皮擦伤啊。」
「那还好。」苏紫莺松了口气,破皮擦伤对乡下孩子而言,是家常便饭。
「是啊,她醒了后知道我考上第一志愿,就求着我收下脚踏车,那时候不管认识或不认识我的人都同情她,我能不收吗?」季尹诺都还彷佛看见无数逼着他点头的热切眼光。
「是啊,如果你没收我会打你。」苏紫莺认真地说,接着她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要求我骑车载她逛台大校园。」
「她坐前面还是坐后面?」苏紫莺眼睛一亮。
「为什么妳会这么问?」
「可以想象十四岁小女生的幻梦!」她的眼就像十四岁女生般带着梦影。
「前面。」
「好美。你知道吗?我十四岁的时候也会这么想象,上一流的大学和喜欢的人在夕阳下骑着脚踏车在校园里兜风,当然我是坐前面,让我的长发飘进他的胸怀。你和她不可能同时上大学,你又口口声声不让她去找你,所以她只好把握那仅有的一次机会了。」苏紫莺觉得好心酸,小梦渝好可怜。
「女人都这么早熟吗?」季尹诺不可思议地问,他那时候可没想什么,她不过是个爱哭又麻烦的小妹妹。
「女人的心智比男人早熟,精神境界比较高,那时的她对你纯粹就是精神上的爱慕,她自己一定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喜欢你,很单纯的喜欢,然后想替你做些什么事。」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接帆帆。季先生,你们结缘得那么早,夙世一定有很深的情缘,难得彼此都有一份真心,何苦为了一些心结错过年华,十二年的分离还不够吗?梦渝把生命中最好的时光都投注在等待你的谅解上,不管是误会或心结,你就给她一句话,原谅她吧,原谅她因爱而犯的错,或者是她因爱而做隐瞒。」苏紫莺把地瓜叶收起,放进冰箱冷藏室中。
转过身来,她忍不住又说了,「你知道吗?梦渝被外面一些专门报导企业家族人事的八卦杂志称为『冰点玫瑰』,追不到她的人说她冷傲带刺,是冻在冰块里面的玫瑰花,只能远远看,碰到她即使不被冻伤,溶化得了她的冰,也会被她的刺扎出血来。」
苏紫莺顿了一下,继续说:「以前我对这个封号不以为然,现在我觉得很贴切,梦渝为了你,将自己的泪水凝成冰,把自己冰封起来,因为她是娇贵的玫瑰,禁不起岁月的风霜雪雨摧残,但是你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和横阻,于是她以冰来保存自己的美自己的娇,好在历尽所有无情的考验之后,再度相逢时,可以让你看到她最美的姿容,她的泪只为你流,所以她的冰一见你就会化,你再蹉跎,她就会憔悴、她就要凋零了。」
苏紫莺走后,季尹诺想了她的话许久。
冰点玫瑰!童话作家的浪漫呵!
她的话多么具有感染力,但是现实不是童话,阿姨说什么也不会接纳梦渝的,她家也不可能把宝贝女儿交给他这个前科累累的山地人。得不到家人祝福的爱没关系,但受到家人诅咒的婚姻能维系多久,何况是她爱家人甚于情人。
算了吧!但是甘心吗?走进程梦渝的房间,她酣睡的容颜如此艳丽,三十岁的她脸上没有一丝纹理,皮肤细致,不见任何瑕疵,十四岁时她就美得让人无法忽视,水灵灵的模样让他的大学同学们成天嚷着等不及她长大就要追她,现在除了灵性之外又添加了智性的风韵。
真的把自己最美的容颜冰存起来吗?真的等我乱来吗?
如果是真的,给我一句话,让我有勇气带着妳面对我们两家家长必然的无情考验,好吗?为了我们的将来,给我一句话好吗?只要妳一句话,就算要我再度入狱,我都愿意一试。
然而沉睡中的伊人是听不到他的心语的。
第六章
「梦渝,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季尹诺把晚餐准备好后,到床边摇醒睡美人。
程梦渝听见了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十以为在作梦,极力地让自己再睡不愿醒来。
「梦渝,乖,吃过东西再睡,不吃会没体力。」他拍拍她的脸颊轻声劝着。
「紫莺我什么都没有了,妳让我再睡一下,让我再听一次季的声音,我也只能在梦中才听得到他的声音了,我不是每次想梦就梦得到他的。」她躲着他的手,幽幽地说着。
任何男人听到自己心上人这般痴心情话都会感动,特别又知道这不是刻意讲给他听的,而是出自心底的真心话。
拍着她脸颊的手,转成温柔的爱抚,「梦渝,张开眼睛,我没有走,妳张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
「骗人,你每次要赶我走的时候就骗我,季,不要赶我好吗?我在作梦,不是真的找你,我爸妈就算去警察局告你也不会有事,那是梦,醒来就没事了。」她耳朵醒了,脑袋却不知道自己醒了。
程梦渝拉着他的手埋在脸下,泪沾湿了他的手。
「梦渝,我真的没有走,真的在妳身边,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有合法的婚姻,就算我要了妳,谁也不能告我,妳睁开眼睛看我好吗?别孩子气。」他柔情地安慰劝诱着。
程梦渝咬了一下他的手。
「会痛哪!」季尹诺反射地把手抽了回来。
「但是我没有痛的感觉。」程梦渝困惑地翻身,看着他说着。
「妳当然没感觉,妳咬的是我的手,痛感神经在我身上。」季尹诺怪道。
「你真的没走?」她眼中还是有着怀疑。
「不然妳在跟鬼讲话吗?」他抚着手说,红着的手背上有她一排齿痕。
「对不起。」程梦渝拿过他的手,放到唇边吮着。
「梦渝,好了,不要这样。」他连忙把手抽回来,她柔软的舌轻舐他的手,让他涌起一股欲望。
程梦渝心中顿时失落,梦是醒了,虽然他还在,但是距离也在。
她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是静娟又去请你来看我?」她尽量问得平淡。
「不是,先吃点东西吧,里面吃还是外面吃?」
「外面吃吧。」她起身下了床。
即使是口中嚼着他煮的地瓜叶,程梦渝仍是患得患失地怕这是好梦一场,不是梦,她的理智清楚地知道,好象梦,她的感觉难以置信。
他不恨了,也不出口伤人了,为什么?
「我说了什么梦话吗?」她忐忑地看着他问。
「没有,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忘记一些事看看,既然我走不开,那就试看看吧,我还可以多待一个礼拜,也许这一个礼拜妳会愿意告诉我实情,也许过了这一个礼拜,我们会对彼此死心,不管怎样,都比提不起放不下好。」男人啊,说起话来总有那么点言不由衷,深情怕被看透,浓情怕被掏空,计较的就是那一点点--她不肯交心,虽然明知她的心,却仍需要她当面捧到他手上。
程梦渝顿时沉默了,还是回到原点,明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但她不能说。
「多吃一点,妳太瘦。」他夹了菜到她碗里。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要我。」她低声嘟囔。
孩子气!三十岁的人说着十三岁的孩子话,季尹诺暗笑在心底,他是男人啊,再正常不过的男人。让这样的美女说出这般言语,够满足他的男性虚荣了,但满足不了他渴求交心的感情,若她真的在乎,就不该再有任何的保留和隐瞒。
对于她,这个在他生命中如此特殊的女人,他已经有了决定,要就一生一世地拥有,不然就宁愿成为缺憾,所以除非他们可以终生相守,否则他不会动她。
唉!这个男人变得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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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季尹诺的决定后,程梦渝周围的人全都以他们的方式帮她。
热情爽朗的崔心婷,白天忙着安抚客户,留住员工,和银行游说,引进新产品,为她岌岌可危的事业做最后街刺。
下了班她可无心应酬,最关心的是好友一天的情形,非得打个电话追问那个冰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他们之间那个了没。没听到令她满意的事,就一阵风似地扫到好友的公寓,拉好友到房里又是性感内衣又是情趣商品,每日一货,完全更新,就是没想到她一占就是几个小时的面授机宜,什么良辰美景都成了晓风残月了。
单纯可爱的汪静娟,自然是一下班后,替好友送药过来,然后问问那个阳光之子今天笑了没有,他们都做些什么事。如果梦渝觉得季尹诺笑得不够多,她就会好心地和她的山地同胞多聊几句,非让他开朗地笑几回给梦渝看不可,当然也常常一不小心就耽误了人家一两个小时。
新婚的人儿应该比较了解夫妻之间需要独处的心情,何况苏紫莺向来擅于察言观色,聪慧无比,所以她绝对不会打扰人家相处的时间,反而积极制造他们培养感情的机会。夫妻俩约他们夫妻每天早上一起散步,见他们冷场了很适时地替他们找话题,只是偶尔会一高兴就和好友一路说着悄悄话,完全把她们夫婿忘得一乾二净,她对梦渝的情事好奇,梦渝当然更好奇她的新婚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