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为其难,看她拿两个好友的丈夫跟他比的份上,好吧,她不希望他被比下去,女人就喜欢比丈夫嘛!别让她有比输的感觉,于是他同意地点头。
汪静娟给他满满一碗蚵仔,面线全她自己捞去。靳培凯就这么看着一根一根的面线到她碗里,也才小半碗。
“紫莺不是从来不贪小便宜的吗?”他纳闷地问。
“嗯!要赚紫莺的钱最难。”汪静娟咬着面线点头。
“那为什么那么多蚵仔?”他忍耐地吃下一只。
“我请紫莺特别帮你留的。”汪静娟又用小狗主人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他又勉强吃一只。
“营养啊,我只能用电锅和电磁炉作菜,可以做的有限,你陪我这样吃会营养不良,你是男人,体形比较大,消耗量大,不能和我一样长期这么吃。”她尽量说得让他觉得自己威武强壮,小狗主人式的眼中有更多的期许和赞美。
他则听得喜孜孜的,难怪她得人怜爱,就是这么窝心,忍不住想多爱几分,也就不介意她那小狗主人般的眼神实在夸张。
“你和季尹诺很多话可以聊吗?”每问一个问题,他就吃一只,分散注意力。
“季哥很关心现在的原住民文化,他离开太久了,我常把现况告诉他。”
“要注意,不要占人家太多时间,他留下来的时间不多,还有紫莺新婚,你们几个女孩子约出去看夕阳,把人家先冷落了不好。”他不动声色地隔绝她和这些已婚男人接触的机会。
“我是和他们两对夫妇一起去看夕阳的,没有冷落人家先生。”
人家两对成双成对的,你凑什么热闹?靳培凯无奈地摇头。
“我问你哦,女人要怎么样才能让男人开心?”她同时自己思考着。
“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心。”这个问题不得人欢心!
“像季哥那样的男人呢?曾是开朗的阳光少年,现在则是成熟稳重的杰出企业家,但没有情绪,没有表情,我如果想逗他开心,要怎么做呢?”
靳培凯咽不下这口气,但他咽下了蚵仔,很用力地吞下去。
又是什么阳光少年!成熟、稳重、杰出、没情绪、没表情,哪一项我身上没有?你几时这么费神想过要逗我开心?只会气得我半死!他憋着闷气。
没情绪,没表情,他很平稳地说:“不气得他半死他就很开心了。”
“梦渝不会气他的,可是他还是不开心,你帮我想办法好不好?他开心梦渝就会开心。”汪静娟诚恳地要求道。
但想到你去逗别的男人开心我就不开心!暗自白她一眼,他有点情绪地说:“这种事不要来问我。”
“可是你说我如果要管别人感情的事,可以跟你商量的嘛!”你是我惟一的希望啊,怎么不帮了?汪静娟困惑地看着他。
突然间想到原因了,他自卑。他以前说可以时,他还没对自己失望,那时候问总是自信满满的,什么事都充满冲劲,什么问题一问他,马上就解决了。
现在他什么兴趣都没有,连一碗点心都吃得这样零零星星有一口没一口的。
好可怜,他自己一定很烦恼,实在不能再这样拿别人的事烦他了。
“对不起,我不该拿别人的事烦你,你赶快吃了吧,吃完早点休息,我自己想办法,不然明天去医院问别人好了。”她内疚地说着。
靳培凯又愤恨地吞下一只蚵仔,然后连夹数只,当那些蚵仔是可恨的、该死的那些个她会想问的别的男人,一一地解决掉。
“他不开心一定有不开心的理由,如果你要暂时逗他开心,准备一些笑话就好了,如果你要他永远开心,你就永远不变心地爱着他,并且也让他这样爱你,你可以做到吗?”他不开心地把餐具收起来。
汪静娟愣了一下,他不高兴,第一次看见他发脾气,但他为什么发脾气?没有什么事啊?靳伯伯经常整他,他板着脸说要翻脸时,都没真正发脾气,现在却没有什么事就发脾气了。
一定是心理作崇!他好可怜,本来是这么优秀的人,却因这种困扰而备受压力,他是太焦虑所以脾气暴躁。
她跟在他身后进厨房,见他冲着餐具,肩背一起一伏的,心中好难过,他在调整自己的情绪,虽然他说他总让控制失控,但他从不失控。
温柔地她由后环抱着他的腰,他好健壮,“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其实你是最优秀的。”
将脸贴在他的宽背上,她好难过,其实那真的一点都不会减少他的好,真的不会,好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她不想刺激他,那么骄傲的他一定只希望自己克服。
没辙,虽然她让人气得半死,还是可爱的,这会儿那脱线的脑袋又不知道怎么转了,到底知不知道他气什么?他本来就优秀,谁给自己压力了?
他反而转过身来,困惑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为什么难过?”
“没什么,我没见你生气过,以为自己惹你生气了,又不知道你生什么气。”她想出了一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
“傻瓜,人都有情绪的,别人生气不见得你有责任,别把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他拍拍她的背,和声地安慰着。
“我就没见你有情绪过。”汪静娟抬头看他一眼。
“没必要表现而已,我说过我是特殊的,不见得和别人有一样的行为表现,但不代表我没有这些行为,懂吗?不要用什么标准要求别人,尹诺不表现情绪,不见得不好,他不笑不见得他不开心,不要关心过度。”
汪静娟点头,他总可以这么客观看事情,又带着他个人的风格,从容、莞尔。
他是如此优秀而特别。让人心折、让人迷恋,可依赖中又带点不可信。
汪静娟突然发现自己愈来愈依赖他、愈来愈喜欢他,但这发现不会让安。
好像她不再害怕去爱了──如果爱的对象是他。虽然他也捉摸不到,可是她不会害怕,虽然他是人人争捧,随时会易手的,但她也不怕失去。
“我想爱你。”她轻声地说。
“我给你爱。”他一语双关地爽快回答,嘴角始终泛着自信。
“万一失败呢?”会不会伤了他、打击他的自尊?以前是不必这么考虑的,但现在必须设想。
“不会更差,你不爱我,我们都可以处得这么好,失败又怎么样?”他确信不会失败,也不可能失败的,因为她早已爱上他了,他知道。虽然经常被气得半死,但他包容得了她的不知情,也堪得住那种呕。
她甜甜地朝他一笑,心折而信服的神情很含蓄而自然地流露在眼中,他总是有定见,虽然想法都和人不同,却可以让人抛开所有不安,跟着他的脚步走,前面是什么其实看不到,他也不会详实地做报导,但跟着他不需挂心未来。
一时间她领会了当初他说跟他在一起不必想太多的意思了,只管开不开心、自不自在、安不安心就好,她不知道以后是否会开心,因为自己的心已经掏空了,但在他怀中很自在、很安然倒是可以确定的。
他真的很特别。
※ ※ ※
天朗气清的星期天早晨,向来是汪静娟的最爱,她从不愿在星期天排班的,星期天是她的亲子日,每个星期一次和干儿子相处的时间是她的快乐时光,然而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已经由上方移到地上了,汪大美人仍赖在床上,连动都懒得动,任凭门铃响得都快破了,她就是意兴阑珊,因为苏映帆跟着苏紫莺去法国了。
从小受尽父母疼爱的她,只想和父母一直过着幸福的家庭生活,长大了也和父母一样,成立一个美满的家。相夫教子,经营一个温馨甜蜜的窝是她最想要的,所以十七岁就和思昀订婚,只等着高中毕业后结婚,思昀愿意她再进修,她就进修,不愿意她也觉得够了。她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不羡慕别人有高学历和社会地位或事业成就,哪知道就在眼前的婚礼会变卦,一生一回的爱就这么倏然消逝,然后她死心了。
作梦都料想不到很容易获得的家庭生活她得不到,一天过一天的,反而在学业和事业上一帆风顺,取得高学历,当上人人称羡的主管,多少人羡慕她,而她只羡慕那些平凡的家庭主妇。
羡慕归羡慕,对于靳培凯的求婚,她却点不了头,倒已不是为了放不下初恋那段感情,而是他太优秀了,应该配更好的女孩子,再说他只是因为受伤的后遗症暂时对自己失望,才会看上她的,他会很快就厌倦了,就像思昀一样,不会爱她太久的。
终于门外的人放弃了,她不想起床,也不在乎什么人找她,心婷若忘了钥匙会打电话进来,除了心婷以外什么人找她,都无关紧要,她只想赖床,抱着棉被自怜自己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