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指责我吗?责怪我对我们的婚姻漠不关心?”凯尔双拳握得死紧,紧绷的语气让人无法喘息。
夏月固执地不愿意回答,只是低头让泪珠掉落。
“看着我!我要你睁开你该死的眼睛好好地看着我!”他贴近她,用力捏住夏月的下颚。
抑制多日的嚣狂怒气一旦爆发,便如同出柙的猛虎充满强烈的攻击性和破坏力。白透的肌肤在他粗暴的行为下,出现一条条怵目的红色指痕。
或许他无从辨别小梓是否真的彻底地从他的心中消失,但所肯定的是,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有着对夏月般相同的执念和付出。
即使是对于藤堂梓有着最深切的迷恋时,他都能毅然决然地选择放手;但面对夏月,他却无法再有相同的潇洒!
所以他很生气,恼怒自己失去掌握情绪的能力,更对于夏月对他做的一切视若无睹感到愤怒。
无法从他扭曲涨红的脸庞解读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倏地,她感觉凯尔松开对她的箝制。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男人,和你当初嫁的男人是同一个,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我真的不懂,你……到底你要的是什么?还要我怎么做?”
夏月心头一怔。凯尔的语气是如此挫败与不耐。
向来意气飞扬的灰眸沉静无波,他在转身离去前,又顿下脚步。
“分开一阵子或许对你我都有好处。”话落,凯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 ※ ※
夏月身心俱疲地独自从机场回家,凯尔并没有和她一起飞回巴黎。他实践他说的话,在昨日那场风暴后,马上搭机到伦敦。
这是他的秘书伊莲告诉她的。
她也请便莲转告凯尔,她决定先行回到巴黎。
两人的关系跌至冰点!
计程车转入安静的街道,没想到她才付完车钱、拖着行李下车,门口伫候的竟是许久未见的范斯。
“嗨!”他放下交叉在胸前的手走近,“总算等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从人间蒸发了哩。”他懒洋洋地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样。
夏月吃惊地望着他,“你该不会天天到我家来报到吧?”
他的话让她联想到这个可能性。不过能遇见张熟悉的面孔,使她极端抑郁的心情舒展了些。
“去尼斯度假?”他瞟下绑在行李上的封条,“你先生呢?”
夏月没有答话,只是努力地将行李拉进屋内。
范斯了然地耸了下肩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他的事。”
“不过倒很少看到有人度假后的脸色,比度假前还糟十倍的!”他对她苍白憔悴的脸色下评语,接着一把提过她手中的东西。“我帮你吧!”
为她把所有行李搬到玄关处,范斯拍拍她的肩道:“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上我在那间咖啡馆等你,有惊喜给你。”
范斯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招招手、吹着口哨下楼去。
※ ※ ※
一个冗长的热水澡带走身体上的疲惫,却无法消除夏月心里沉重的悲怆。
闭起双眼躺在床上属于凯尔的位置,她依稀感觉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包围住她。
串串的水珠不停地滚落,夏月忍不住乾脆放声大哭。
直到力气用尽,夏月才缓缓地跌入睡梦中。
※ ※ ※
肿着一双核桃眼怎么也遮掩不住,夏月戴上太阳眼镜才出门赴约。
“对不起!我迟到了。”夏月气喘吁吁地向范斯道歉。
范斯放下报纸,锐利地打量她的装扮──涂抹亮彩的双唇和依然苍白的脸色恰成明显的对比,至于鼻梁上的墨镜就无需多提了。
“嗯!”他闷哼一声,“先叫东西吃吧!”
夏月虚弱地摇头,“不用了,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
范斯站起来神秘地拉过她的手,“跟我来吧!东西在我的工作室里,就在前面街角而已。保证你会喜欢。”
没有选择余地,她只好跟着范斯走。
拐过小巷,他领着夏月上了一栋建筑物的三楼,推开一扇门后,夏月被她所看到的一切撼动!
她捂住嘴,大眼盈满惊讶、高兴和激动的情绪。
满满一整面墙是─处外观接近完成三分之二的工地照片,钢骨已完整搭出半船形的主架构,可以预见一旦竣工后,会是多么惊人。
“怎么样?这个礼物满意吧?”范斯自夏月身后将她推进屋子里才关上门,站在她的身后着迷地看着打在墙面的照片。
“我前两个星期去了香港和台北一趟,刚看到它的时候我也说不出话来呢。夏月!你真是个天才。”范斯衷心的赞美。
手指按下幻灯机,跳出另一张由空中俯拍的角度。
夏月一步步地接近,伸出手颤抖地抚着墙上投影的每一处,闭上眼,她准确地将实物与当时勾勒出的设计图完美重叠……
一整个上午,夏月待在范斯的工作室,一张张仔细地看着这些幻灯片。
而范斯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直到最后一张幻灯片跳出后,他才递给夏月一杯冰水,好冷却她翻搅的情绪。
将片子取出推到夏月面前,他缓缓道:“蝴蝶只有振翅飞翔的时候,绚烂的斑纹才得以展现于世人跟前。”
“夏月!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埋藏你的才华吗?”
范斯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害怕!
你真的甘心吗……夏月手中抱着一盒幻灯片,第十遍问自己相同的问题。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放眼四周,顿时茫然袭上心头。
直到一阵轻快旋律传入耳际,默默地指引夏月前进的步履。
对面人行道上,发色斑白的老人背负着破旧的手风琴正忘我地弹奏,玫瑰人生的甜美音符的确留住许多人。
玫瑰人生……原本,她的人生应该要像盛放的玫瑰一般艳丽才是,却万万没想到,这个筑梦的城市竟然粉碎了她一切的美好……
夏月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天,感觉双脚疼痛后,才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家。
回到空荡冷清的屋子,她坐在客厅又把那盒片子从头到尾仔细地再看一遍。夏月了解,纵然这些幻灯片被她看烂了,都抵不过站在那里,亲眼目睹那过程。
而她内心深处的渴望,更不是这些东西可以满足的。
它们只是唤醒被她压抑了许久,对于建筑的热情。
突然,夏月冲进房里收拾一切私人物品。
当合上箱子的刹那,终究抵挡不住浮上眼眶的心酸,她和凯尔共同经历的过往画面从脑海里跃至眼前,真的没有选择余地了……
这段婚姻将她和凯尔套在一起,网子越收越紧,让他们渐渐感到呼吸困难。现在他们成了在这张网子拚命找寻出口的困兽,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伤害彼此。
※ ※ ※
夏月坐在午夜出发往台北的飞机上,眼睛瞬也不瞬地直看着窗外,直到厚重的云层遮蔽住一切视野。
也许等她回到台北之后,凯尔还不晓得在欧洲哪个城市呢!
凯尔……她默念这个老早就在她的心烙下印痕的名字。
夏月并未留下只字片语给凯尔,因为她的心还有一小簇希望的火焰在跳动!这是她的私心?
他会懂得她的暗示吗?
尼斯吵架的那晚,凯尔所表现的一切,在在地说明他还是在乎的吧!
只要彼此的关系还存在,就不会这样断了音讯、划下旬点吧?
只是,一阵子……到底是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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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接近十一月,空气里透着凉意,人行道上的青绿转为褐黄,今年的秋天来得早了些。
“小月!我们走了好不好?过两天再来看就行了。”杜孟桀再次劝阻夏月,不让她跨进工地一步。
“你先走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夏月回头对杜孟桀笑笑,又继续往前走,迳自钻进幽黑的工地里面,不停地打量四周。
杜孟桀十分无奈,只好跟在夏月后头,“你还在发烧呢!一个人怎么回去?”
那天晚上接到夏月电话时,他被她语气里的颓丧和虚弱给吓了一大跳,当她说她现在人就在台北时,他就知道这下子大事不妙了!
等他飞车赶到她之前的住处时,看见夏月一脸痛苦、脸色惨白的跟鬼一样蹲在角落,问她什么都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抱着他哭。
然后她就说要来工地看一看,拗不过她的坚持,他只好开车带她来。
后来,夏月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工地待上一会儿。
随后而来的一场大病都没能阻止她,就算拖着一脸病容,她还是会开车来绕一绕。
要不是他坚持要她先把自己照顾好,才准她回来上班,夏月大概马上就到办公室来报到了。
唉!他又无奈地叹一口气。
三个多月过去了,夏月仍然不肯说到底她和席克思发生了什么事。
他实在很担心夏月,当初对于她的匆促决定原本就不甚乐观,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让他料到,而且还这么快。
杜孟桀陪夏月在里头多走了几圈后,又忍不住开口催促她,要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