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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发生的事不是别人的事,而是我们自己的事,”毕晓普又以平静的口气说,“这不再要紧。”

  莉拉缓缓地点点头,“不要紧,”她低声说。

  他身上散发出尘土、皮革和马的气味,一种显然是属于男性的混合气味。他肌肉强健,具有压倒一切的男子汉气概,这也是她的生活遭破坏的原因,莉拉只希望能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去处理每一件事,应付每一个人。

  这一念头是如此令人震惊,她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想从他那里挣脱开来。他放开了她,转身望着道格拉斯。

  “莉拉和我需要单独谈谈。”

  “以你们三个月前的那种‘谈话’方式?”洛根鄙夷地撇撇嘴,问道。

  “洛根!”苏珊出人意外地发出一声抗议,使他的脸刷地一下通红。毕晓普怔住了,但道格拉斯先开口发话。

  “这是不必要的。”

  “说得对,我道歉。”洛根针对莉拉和毕晓普之间的某种关系说;他的口气很有礼貌,可是表情呆板,就和他的道歉一样空洞。“我真的认为这里已不需要我。你们要是能原谅我就好啦。”他姿势僵硬地微微一鞠躬,然后迅速向后一转,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莉拉觉得她那颗心比刚才又破碎了一些。她自小就认识洛根,将他视为朋友,几乎还把他看作第二个哥哥。现在他走了,她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今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一夜的影响似乎永远不会终结。

  “我一安排好,你就和她结婚。”道格拉斯说,打破了洛根离去后那气氛紧张的沉默。

  “不!”莉拉这一声短促的抗议被毕晓普的回答吞没了。

  “你看我为什么回来?”他问道,这问话声听起来好像他又疲倦又愤怒。

  “我不知道。”道格拉斯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厌恶的神色。“明摆着,我根本不了解你。”

  毕晓普咬紧牙关,但他只说了句:“安排吧。”

  “关于这件事,难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吗?”莉拉质问道,觉得自己好像正落入一个陷阶。

  “有什么可说的?”道格拉斯问道。他猛地把头扭向房门和更远一点的教堂那边。‘把其他所有的事都搁在一边,在那里上演这出闹剧后,我想你已没有许多选择。”

  他说得对,她明白他说得对。即使卡彭特牧师不散布有关她的消息,毕晓普的突然出现也会引起流言蜚语。对某个聪明人来说,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按多少有点正确的次序将这个疑谜的碎片拼合起来,只要她在公共场所露面,身后就会有一片窃窃私语声。而且,即便没有人能猜到事情真相,数星期后也不再有办法加以隐瞒。

  “此外,你是否还忘记了什么?”道格拉斯朝她那依然平坦的腹部扫了一眼,提醒她,她正怀着孩子。似乎她需要有人来提醒,莉拉暗想,强压下内心的一阵恐慌。

  “安排吧。”毕晓普趁莉拉没有回答她哥哥的问话之机又说道。“现在我想同莉拉单独谈谈。”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苏珊说,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把身上穿的浅蓝色连衣裙的下摆抖开。

  “嗳,我不这样看。”道格拉斯极其厌恶地瞪了毕晓普一眼。“我不打算让她单独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在教堂里强奸她。”毕晓普不耐烦地厉产说。

  “他们需要在一起聊聊,”苏珊将手搭在道格忖斯的胳膊上,说,“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虽然道格拉斯对这一主意十分不满,但还是让苏珊将他从屋子里领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屋里一片死寂,自从三个月前的那一个夜晚以来,莉拉和毕晓普还是第一次单独在一起。

  “那么千真万确,”他说,“你肚子大了。”

  莉拉的脸蓦地红了。在上流社会,没有人使用如此有欠委婉的词语。他们要是谈及这事,也许会说她怀孕或怀胎了。但是考虑到眼下这种处境,为礼貌准则操心或许已经迟了一点。

  “我怀孕了,”她生硬地说。

  “你干吗不写信告诉我?”

  “我怎样在信封上写姓名地址?难道写‘宾夕法尼亚州西部,毕晓普·麦肯齐先生收’?”

  “道格拉斯晓得我在哪里。”

  “当然!”莉拉睁大眼睛,假装惊诧地说,“嗳,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我只要跟道格拉斯要你的地址就行啦。要是他碰巧问我为什么想与你联系,我可以告诉他我要给你寄一张收据,是你请我买的草莓果冻的收据。”

  她看到自己说话的口气使毕晓普咬紧牙关,不由地异常高兴起来。他说话时,是用那种即将失去耐心的男人的口气,这一点也使她高兴。

  “喂,最近几天,我赶了许多路,在倒回去约二十英里处有一座桥坍了,我只好买一匹马,然后几乎骑到它累死才赶到这里。我实在不想站在这里听你说讽刺挖苦我的话。”

  “我又没有请你到这儿来,你干吗要来?”她眯起眼睛问道。他刚露面时,她大为惊愕,竟顾不上问他为何光临。似乎她造了孽,上帝已伸出正义之手来惩罚她。但是,这种惊愕既已开始消失,她也就想到或许有一种较为世俗的解释。“你怎么发现……”她的问话声越来越低,竟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的孩子冒充成另一个男人的孩子?”毕晓普问,他的声音非常严厉,使她畏缩。“苏珊写信告诉了我。”

  “苏珊!”莉拉大为震惊,怀疑地瞪视着她。“我没有告诉她──我什么也没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知道要与你联系?”

  “我不清楚,可她的确给我写了信。”

  “她没有任何权利!这跟她毫无关系。”嫂子的干预在她感觉中好像是一种背叛。

  “也许她认为这和我有关系,”毕晓普毫不客气地说。

  “为什么苏珊会认为你……你和我……我们──”她脸蓦地红了,把眼睛转向别处不朝他看,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没有告诉她。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对了,别瞅着我。”毕晓普用手指捋着自己的头发,感到疲惫起来。就像一件沉甸甸的大氅开始压在他身上。“这不是我要和任何人探讨的事。也许她看见你从我房间里溜走。”

  “我没有溜走!”莉拉突然发怒说。“我只是……离开。”

  “好吧,你怕弄醒我,一定是悄悄离开的。”

  “想想你当时喝了多少酒,我看就是用大炮轰,也未必能把你吵醒。”

  “我可以说,你也一样。我记得,那天夜里,我们自由自在地痛饮香槟酒。”

  “我最不愿意干的就是回忆那天夜里的任何情景。”她不自然地说,“如果可能,我要把这件事忘掉。”

  “我第二天早晨试图见你,你的保姆说你不想见任何人。我本以为你会把我作为例外。”

  道格拉斯举行婚礼的第二天早晨,毕晓普口干舌燥地醒来,感到头部在突突作痛,而且觉得恶心,这与其说和他喝酒的多少有关,不如说与他深感内疚有关。醒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无法幸运地忘记前一夜,就是喝威士忌酒也无法忘怀。对前一夜的记忆,令人痛苦地非常清楚:搂抱一位女子的感觉,这位女子作出反应时捉摸不定的热切,她的身子紧贴着他、在他身下时使他感受到的软绵绵的温暖。

  “你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莉拉说,想把他从记忆中赶走。“有什么要说的?除非你打算提出和我结婚?”他一言不发,她龇牙咧嘴地嘲笑道:“我看你不会这样做。”

  “我认为你用不着为了一个错误而付出自己的后半生作为代价,”他说。这是他经过反复的、痛苦的思索后得出的结论。

  “你如此体谅我,心肠多好啊,”她以夸张的感激姿态说。“但是,现在我们都在这里,所以你的努力是白费的。看来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俩都得为那个错误付出代价。你本应该呆在你以前呆的地方。一个人能承受的痛苦,让两个人来承担,是没有意义的。”

  她这种嘲弄的口吻激怒了毕晓普。“你不会忘记你要嫁的那个男人吧?”他问道。“或者他和你非常相爱,所以在他看来扮演另一个男人的私生子的父亲,只不过是他为得到你而付出的一个小小代价,是吗?”

  “洛根并没有和我相爱。他是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在我看来,似乎他把友谊发展得过份了一点,”毕晓普挖苦道,“使自己一辈子不得脱身。”

  “我曾经跟他弟弟订婚。”莉拉勉强地解释说。“洛根就像家中的一员。”

  “他弟弟怎么啦?”

  “在我们即将结婚前不久,比利在一次骑马事故中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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