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德、内涵?又不是在挑娘子、相公。」这个观念也太高尚了吧?男人真的这么想吗?褐色眼眸滚了滚,突然贼笑起来,「得了、得了,咱们都是男人,我看女人都会分美丑,你真的不会?别骗人了。」
「人的美丑只是皮相,会老会衰,而心不同,有内涵的心不会衰老,只会随着时间变得愈来愈美,所以人与人之间应当看心而不是看相貌。」
「哇!你当真这么想?你是不是男人啊?」简直是保育动物了,这种男人真不知世间还有几个,佩服佩服!
向樽日约莫明白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对他的话不甚在意。
「你还小,这种事你将来慢慢就会懂了。」
「小?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几岁,你怎么知道我年纪小?」搞不好他只是驻颜有术,其实已经三十好几了也说不定。
淡淡一笑,向樽日没告诉他从他的言语就已经透露他的年纪。起身,他拉起一扇竹帘,外头月明星稀,正是午夜。
负手在后,他伫立在帘前,背对着白云说:「你说你失去记忆?」
莫名的,心中突然意识到他只是个孩子,一个失去记忆的孩子……
「是啊!」白云撑着脸颊,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
第一次见到他,他一脸沉凝严肃,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以策安全。可现在这样看着他,竟然觉得除去那沉凝严肃的味道,他一身沉稳的气质像一座山,一座可以让人安心依靠且徜徉其中的山。
弯起一抹笑,褐眸里多了一些依恋。
「想待在这里吗?」向樽日突然问。
「咦?」
他转过身。「在你记忆恢复之前,你想待在这里吗?」
「以救命恩人的身分?」
「救命恩人?」这话他还真敢说,向樽日挑眉瞅着他,「你胡乱给药没害死人算你好运,救命恩人这个身分可能不太适合你,不过就你好心把蕖儿背回来的这件事情上,说你是向府的客人,当之无愧。」问:「那我这位客人可以住多久?」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云一眼。
听到他语意不明的话,白云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即击掌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是不是要我做事啊?」语气一顿,他欢喜地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我懂、我懂,看是劈柴还挑水,这些我都会。」
见他完全误会自己的意思,还迳自说起贡献的事来,站在一旁的向樽日也不点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总是变化多端,喜怒哀乐全表现得很明显,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笑着的,说话时带着笑,听人说话时也笑,吃东西时还是笑,就连睡着时也会噙着笑,让人忍不住认为他天生就是个开朗爱笑的小孩。
抚着下巴,白云继续自言自语:「不过呢,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才,教我做这些事实在是太大才小用了,所以我想这种小事我就好心一点不跟别人抢了,只不过啊……我刚刚想了一下,还真不知道我会其他什么哩,所以你帮我想想我可以做什么吧!」
白云笑笑地看向向樽日。
「那你想做什么呢?」他把问题丢回给他。
白云又抚着下巴想了想,最后还是扬起一抹无辜的笑,「不知道哩,想不起来。」
「那就等你想到会什么之后再说吧!」
「这么好?」盯着竹帘前那双沉静的黑眸,白云又贼笑了,「那你就给我七天的时间想想吧,七天足够让我发现我的能力的。」
第四章
青樽苑北是翠松,东是绿柏,南是古梅,西是幽竹。
远远望去每一棵松柏都是根深叶茂、苍翠欲滴,而粗壮参天的树干更是看得出百年树龄,梅竹则是齐聚成林,冬时风来落英缤纷,秋时风来飒飒成响,各有特色。
跨进青樽苑,先是花园小亭,次是渠水榭廊,最后才是向樽日居住的樽楼。
「这地方这么大,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啊?」走在花园小径间的白云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觉得景色美是美,但是整个苑里实在安静过了头,而且连个人都遇不到。
走出花园小亭,白云来到渠水榭廊间,从长廊这端望到那一头,曲折的长廊上空荡荡地,连奴仆都不见一个。
「难不成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
又是东瞧瞧、西看看,寂静的青樽苑里一如适才般静谧幽敞,彷佛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徐徐风中除了鸟鸣就是虫唧,看着、听着,白云突然不想走路了。
脚步一停,瘦长的身躯一跳,白云人就改坐在长廊的横柱上,而垂在横柱下的两条腿则是恣意的晃啊晃的,身形好不优闲。
看着眼前宽广的青樽苑,白云灵活的眼珠一转,下一刻便扯开嗓门大喊:「哟呼!向公子,可爱的白云来罗!你在哪里呀?」
数到三,听不见回应,他又看了看四周。
「现在我人在长长的回廊上,对面有座假山,旁边有绿竹,如果你人在的话,请自行移动尊驾过来;如果你人不在的话,那让我先睡个午觉,等你回来再叫醒我。」
等了一下下,四周还是一片静悄悄。
「我再数到三,如果数完你还没出现,那我就要跟瞌睡虫去恶作剧了,一 、二——」
三还没数到,低沉的声音就出现在空气中,「你来这里做什么?」
「咦?」
闻声,白云惊讶地转过头,可力道却没控制好,差点来个倒栽葱。
「小心。」向樽日不慌不忙地扶住他不稳的身躯。
「哇!真的是你,你打哪儿出现的?」见鬼了,他这个位置可是一望无际哩,他什么时候到了怎么没看到?
「屋顶。」向樽日淡淡回答。
「啥?屋顶?」眼一瞠,白云按住向樽日的肩头,俐落地跳下横木。「有路不走,你跑到屋顶做啥?偷窥呀?」
搬屋瓦、扮小人,寻找满室春光吗?
闻言,向樽日眉头一皱,但随即放松。「不是。」
「不是?那你到底跑到屋顶做什么?」他好奇地追问。
对于他的问题,向樽日充耳不闻,而且转身就走。
「喂!你还没告诉我答案耶,怎么就走了?」白云追在他后头。
「我没唤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向樽日不答反问。
「这个……嘿嘿!当然是有事要找你啊!」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突然思念你,所以来这里看你,顺便带一些东西给你吃。」
自动忽略前一段暧昧不明的话,向樽日看向他手中的东西,发现上头全是自己爱吃的食物。看来他把下人全迷得团团转的事是真的,要不不会随便向他透露有关他的事情。
瞧向樽日沉默不说话也没伸手拿,白云也不在意,随便把手中的东西往怀里一塞,迳自开了另一个话题,「喂!你一个人住这里呀?」
「我喜欢安静。」向樽日直接回答原因,省得他再多问。
「喔,那你需不需要仆人哪?」
向樽日的脚步突然停顿。
「喂,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多跨了一脚的白云慢半拍地停下脚步,然后转身。
「你要当我的仆人?」黑眸对上眼前一对灵活但有些贼溜的眸子。
「哎呀!不愧是侯爷,有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我话都还没说出来,你就猜到了!」白云拍掌赞美。
「我不需要。」
「啊?」掌声停住了,白云有些傻眼。「你干嘛拒绝得这么快?这样很不给面子耶!」
「我不需要仆人,而你的身分是客人,这种工作不适合你。」语毕,向樽日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进。
「你为什么不需要仆人?」白云赶紧又跟在他身边问。
「我喜欢安静。」
「那正好,我『刚好』也喜欢安静,所以让我跟在你身边再适合不过了!」
「以你刚刚的声嗓,我听不出你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他相信树上的鸟儿一定被他那突然的叫唤吓跑了一大半。
「呃……那是意外、意外,刚刚是我吃得太饱,精神亢奋了些,所以……哎呀,反正我平常不会那样的。」他急忙解释。
平常他吃饱就睡、睡饱就吃,真的很安静,所以他没有说谎喔!
「即使如此,我说过你的身分是客人,仆人的身分不适合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于情于理都不合。」
「有什么不合?于情,我本人非常愿意;于理,有法条规定客人不能当仆人吗?还是礼仪上有这项规定?其实都没有对不对?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当?」他跑到向樽日的面前,边倒走,边反驳他的话。
说不过他的向樽日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又开口:「你为什么想当我的仆人?」
「喔,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多跟你在一起呀!」白云想也不想地道出原因。
向樽日又突然停下脚步了。
「哇!又停下脚步。」往后多退一步的白云这次还是慢半拍才煞住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