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好几口气,良久,老护士才缓缓开口,“是真的,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末期了,小茉不想让你伤心,所以——”
她悲痛的打断老护士未完的话,“不!不不不!你骗我!你骗我!前几天她明明还好好的,她还跟我一起喝咖啡聊天,她不可能……不可能……”看着那伤心欲绝的老眸,单澄潞只觉得脑筋一片空白,拒绝相信的声音也卡在喉咙无法发出。
天下父母心,有谁会拿自己的子女开玩笑?所以这全是真的?
如茉真的快死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单澄潞空白的思绪起了波涛,于是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突然出现在角落的熟悉身影,下一秒,美艳精致的眼眸落下一行清泪。
唯一的心愿??
为什么她现在才发现?
第十章
感到一股深沉幽暗的注视,沉睡中的许如茉缓缓睁开眼,对上少了光芒的幽暗黑眸。
半晌,秀容平静无波,一如那从苍白唇瓣吐出的语言,平静得没有任何波动。
“你违反了规则。”当初说好分手后就别再见面,他们当初明明说好的。
“你也违反了规则,不是吗?”原来她欺骗他的事比他知道的还多。
想起自己对他的欺瞒,许如茉眼眸一黯,缓缓地转头看向窗外。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需要知道。”
“该死!我当然需要知道,我有权利知道。”
他被欺骗,他该感到愤怒的,可是此刻他却是心痛大于愤怒,打从听到单澄潞和老妇人的对话后,他的心就一直揪疼得难受。
“为什么?知道了又能如何?你不会为我难过,也不会因此感到心痛,无情如你,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如果我真的告诉你,或许你还会因此拒绝参与那场游戏,因为没有人会喜欢跟一个将死之人玩游戏的。”
“你不会死的,告诉我,这又是你欺骗我的一个把戏,你根本没生病对不对?”捉住吊着点滴的细臂,湛苍不明白心底的恐惧来自何方,更不明白自己的手怎会微微颤抖。锁住那憔悴苍白的侧容,第一次,他希望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都是谎言,都是演戏。
“对你而言,这个答案不重要,所以请你别再询问,离开这里吧,我们说好分手后就只是陌生人,别再出现在对方面前的。”
“不,你不告诉我答案,我就不离开!”扳过她始终逃避的面容,他神情激动的问:“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演戏,是你想骗取我的同情后再玩弄我的把戏,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对上那不再惬意无情的黑眸,许如茉一愣,内心瞬间闪过一丝惊惧,但是她立刻将之遮掩起来,换上一张高傲无情的面孔。“哼!竟然被你识破了,我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呢,看来你真的是学乖,变不好玩了。”语毕,她坐起身,一把扯掉手臂上的针头。“讨厌,这支钉算是白扎了,痛死人了。”
“不!”
没有被她刻意营造出的无情骗过,湛苍反而往后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地,他对上那双始终澄澈晶莹的秀眸。
见他脸色微变,许如茉内心的惊惧又加深了一分,于是连忙加深脸上无情的颜色。
“无情如你,记得吗?无情如你,一个女人换过一个,你追求自由、欣赏美丽,你属于自己,不会为任何女人心动停留,我就是看不过你把我们烟花女子当垃圾,所以才会接近你、报复你,难不成你还当我爱你?如今我不过演了场小戏,你就一副心痛欲绝的模样,该不会是你爱上了我,见不得我死?”
鄙夷地看着湛苍难过的表情,她蓦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如果是这样,那我的努力总算没白费,我真的成功地玩弄了你。”
听着她得意洋洋的话语,湛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怒气也没有,只有满腔的疑惑。
无情如他……他当真无情?若是无情,此刻的椎心之痛又该怎么解释?她说他爱上她,爱?难道这就是答案?
所以他才会在意她对自己的淡然,恨她对自己的欺骗,气她曾靠在其它男人怀里,痛她此刻的苍白与憔悴?
以往一切的烦恼、疑惑似乎全有了答案,然而脑子里依旧混乱不堪,看着那亟欲惹他恼怒、让他厌恶的瘦弱身影,有一种想法在心里一闪而逝,他捉不住却感到心脏痛得几乎令他窒息。
“你曾说过要送我花……你原本打算送我什么花?”颤颤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你竟然当真?真好笑。”许如茉讥诮低笑。
没在意她的话语,他继续问:“那告诉我茉莉花的花语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的。”
湛苍不信。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耐地皱起眉头,她瞪向他,“你很烦耶,虽然我是骗了你,但又没偷你东西,你干嘛死赖在我面前?这里是我的病房,我不欢迎你,请你赶快离开,要不然我就要护士请你离开喔!”
闻言,湛苍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哑声说道:“我还会再来,等我找到答案我马上就来,你……”心很乱,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湛苍把手一握,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快速转身离开病房。
湛苍离开后,门外缓缓走来印满心疼的身影。
“你这又是何苦?”移开覆盖住手腕的掌心,单澄潞拿起一旁的酒精棉球擦拭上头未曾停止溢血的伤口。
“澄潞……”看到好友,许如茉终于忍不住心中压抑的悲伤,倒在她的怀里哭泣。
“如果爱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我不能,我不能,他还有美好的未来,而我却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别胡说!一定还有办法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家医院不行,总会有医院行的,我已经跟外国几家医院联络好了,如果这里真的没办法,我就带你到外国的医院去。”
仰头看着为她心疼打气的好友,许如茉想到自己也曾欺骗过她,眼里的泪水就愈淌愈多。“澄潞……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好好养病,我要你快点好起——”
话还没说完,单澄潞就感到怀里好友的不对劲,急忙抬起许如茉的脸,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竟是青白冰冷。
心脏一个收缩,单澄潞立刻按下床畔的紧急铃,然后才回首探视状况。
“如茉,你怎么了?回答我,如茉,别吓我!来人啊,快来人啊!”
※※※
病情恶化得很快。
别说那些难懂的淋巴什么的,说简单点就是她的体力几乎无法负荷基本的生活动作。
医生说昏倒的次数会愈来愈多、愈来愈频繁,而随着昏倒的次数增加,病情恶化的速度也会加倍加速,所以要她小心控制好情绪。
没有人可以确定她什么时候需要住入安宁病房,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时候就快要来到。
“你怎么又瘦了?有好好吃饭吗?”
看见来人,原本静静眺望风景的许如茉皱起眉头转过身。“你怎么又来了?”
“我带花给你看,你看,你房间阳台的茉莉花开了,花瓣的颜色是蓝色的,你的实验成功了。”
“是吗?”淡淡地看了眼他手中开得灿烂的花朵,她没多大兴奋。
“我问过熊店长,他说这是新品种,世上还没有人成功改造茉莉花的香味和颜色的基因,你这是首创,而且花瓣的颜色和叶子也不同于一般的茉莉,他说你可以拿去申请专利。”
“再说吧!”
“还是你要送给山上的花农?需要我帮忙吗?”他记得她记录簿上的一段话。
瞧了他一眼,她敛下眼睫,半晌后,才缓缓摇头。“不用了。”
“既然如此,那我把它放在窗户边,让你每天都看得到。”
湛苍倾身,越过她的身躯将手上的茉莉花放到病床边的窗台上。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她微微一个侧身,将两人之间拉出一段距离。
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他心一紧,但还是装作没事地退到床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她不说话,他便用轻松的语气打破沉默。
“单澄潞呢?”
“上班。”
“那你干爹干妈呢?”他记得那对老夫妇。
“上班。”
“没人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她意有所指。
忽略她的暗示,他继续问:“那……你还好吗?”
“嗯。”
“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
说到最后,许如茉干脆“一言”以蔽之,然而她刻意的冷淡没有打退湛苍想攀谈的意愿,看着窗台美丽的茉莉花,他又开口,“有关茉莉花的话语……我问过熊店长了。”
没想到他会询问他认为无聊的花语,而且是他以前最讨厌的花语,许如茉内心瞬间慌乱了起来,但她随即用冷淡的声音盖过。“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