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两手擦腰,想他一生戎马,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求那档子事,只是他忙里偷闲听江湖说书的来逗乐的消遣。
“怎么了,有困难?”袁德芳故意用嘲弄的口吻说,“你看这就是胡汉两族进化程度的差异所在。”
“你说什么?”豪格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野蛮人?”
“野蛮倒不野蛮,就是粗鲁不文雅了些。”袁德芳面色从容的把他的熊掌拿开,“当然,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从小跟着你爷爷、爹爹学武功韬略,习的是孙子兵法,精的是强取豪夺,无论是贵胄之女,还是平民之女,对你来说都只是战利品,得到了之后便往屋内一摆,闲着没事唤来一夜宠幸,任何红粉知己一律叫喂,连名字都省得记去,还不如你胯下的坐骑。”
这番话说得豪格尴尬万分,“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糟吗?”
“不糟,不糟,至少你不会打女人。
“啐!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既然你都晓得这么说,何苦一定要见猎心喜,又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是欺负人家孤苦伶仃吗?”
“我……”豪格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觑着一旁凌苍苍敛眉沉思的脸庞,看她的反应。
今夕何夕,见此美人,奈何美人碰不得!
就为了不落袁德芳的口实,说他趁人之危,他宁可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去。
“哼!算了,谁稀罕你们汉人女子,美则美矣,弱不禁风,中看不中用!”
既然保护凌苍苍清白的目的已经达到,袁德芳就不跟他争论那个“用”字,脸上挂着浅浅的胜利笑容,跟在豪格后面回去围着营火。
豪格这日可识趣多了,没再紧挨在凌苍苍旁边,而是远远地坐到对面去,使劲咀嚼鲜嫩多汁的烤鱼。
“小姐,你怎么不吃?这鱼肉挺好吃的,只是有一点点泥水味而已。”阿莞饿得已经吃完一条鱼,却见凌苍苍手中的烤鱼依然完好。
“唉!!我只是想,王同一直没能捞上来……”
袁德芳安慰她,“凌小姐,人各有命,想开一点,说不定在下游有善心人士帮他收了安葬。也许他其实没大碍,自个儿从哪个地方逃上岸了。”
凌苍苍闻言,若有所悟的抬起头看他,眨眨眼后说:“呃,你说的挺有道理,我刚刚都没有想到那种可能性。”于是朝他感谢的浅浅一笑。
豪格看她对着袁德芳微笑,闷闷不乐的咬了一大口鱼肉。
袁德芳没空理他,继续对凌苍苍说:“快点吃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凌苍苍反而将鱼放下,“这样我更不敢吃了。”
“为什么?”
“因为刚才我想到万一这只鱼吃了那些贼人的肉,若是我把他们也吃进肚子,光一想到那些贼人在我肚子里,就让我觉得很恶心。”
袁德芳一时答不上话来,并且也对刚刚吃下肚的鱼肉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
“恶——呃——”豪格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瞳爆突且满脸通红,好像被魔神附身了般,其实他是被鱼骨噎住。
凌苍苍自然又把豪格的悲惨归咎于自己,以为他难逃呜呼哀哉的结果。
袁德芳一直等到豪格看起来像是快不行了,才出掌帮他震出那块鱼骨。
“小姐,我觉得你想太多了。”阿莞又把她手上的那条鱼吃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一副吮指回味无穷的样子,觉得自己尚未得到饱足,于是便向凌苍苍建议,“小姐,你真的不吃吗?那么给我吃好了,等我吃饱了去那边林子里采些果子给你。”
“这鱼肉真的好吃?”凌苍苍看了眼鱼便递给阿莞,“你拿去吃吧,但你不必急在这个时候采果子,明早天亮了再去。”说完后仍将全副精神放在豪格身上。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壮的男人。以前总是听人说满人个个身高八尺,力大如牛,两臂一扭便可以把人给拦腰折断;又听说满人长得一脸横向,逼得眼睛只剩两条缝,从细缝中透出来的寒光就连长白山上的大老虎看了都要怕。然而再怎么强壮,终究只不过是个男人,即使他是满洲勇士,还是有他脆弱而不堪一击的一面,好似现在。
终于,梗在豪格喉咙裹不上不下的鱼骨被喷吐出来,射进火堆里,又激起一团火花飞迸。站直身的豪格,眼光勾勾的瞪着凌苍苍,就算他们之间尚有一段距离,她依然能感受他眼中有着炽热的火焰。
她努力的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走向他。
豪格看她蛮腰纤细,莲步轻移,好似天女下凡般,他不禁感到乍喜还惊。
“你是不是想娶我?”她说。
豪格一时之间竟感到手足无措而回头看了眼他的好兄弟,而袁德芳也没有比他镇定到哪儿去。
“凌小姐,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娶我。”
“哈!”豪格感觉得出来幸运之神是站在他这边的。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愿意嫁他。”
“哈、哈!”豪格得意扬扬的说:“你自费神了,人家姑娘就是想嫁给我!”
“凌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怎么开玩笑?”
“德芳,你现在还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吧!”
“这……阿莞姑娘,你好歹劝一下你家小姐,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阿莞又吃完一条鱼,吮了吮指头,抬起脸问他,“你是真的担心我家小姐,还是担心你家王爷?”
“基本上我跟他是朋友,以兄弟相称,因此他不是我的王爷,再者我已经说过他不再是王爷了。”
阿莞不耐烦的挥挥手,“你的废话还真多。”
“德芳,你就给我好好看着,为了逐鹿中原,不出半年,他们一定会再请我回去当王的。”豪格很笃定的以食指指着袁德芳,接着又趾高气扬的睨着凌苍苍说:“如果你讨我欢喜,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可是我必须先警告你,你可别妄想要得到福晋的封号。不过,如果你真的非常让我欢喜,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封你为侧福晋。”
凌苍苍笑盈盈的说:“你放心,我不要名份,我只求跟你拜堂成亲,和你有夫妻之实就可以了。”
“哈!哈!哈!”豪格的心中真有说不出的畅意。
袁德芳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她怎么看也不像是迷恋上豪格的样子,但也不像对荣华富贵有所憧憬,然而在她清澈的眼神中,却又好像有些算计
“凌小姐,你当真……”
凌苍苍向他微笑并欠身道:“袁公子,请你千万别为我担忧,记不记得你刚才不是说了人各有命,我只不过是借机稍尽我的天命而已。”
“哈!哈!哈!”豪格听得更是开怀畅快。“听见了没,我是她的天命。”
袁德芳却是劳心悄兮,“值得吗?”
“当然!”凌苍苍笑容不改,“如此一来,我此生才算有价值,我也能无憾了,而且我想我的族人一定也会以我为荣。”
她这样说实在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个趋炎附势、毫无节操观念的女人。
阿莞拉拉袁德芳的袖子说:“公子爷,看来你们完全不把我家小姐说过的话当真。”
“此话怎讲?”
“你忘了我家小姐命底克父带克夫,不过,”阿莞摇摇头,一副老学究的说:“依我看来,她倒是有办法克尽天下的男人。”
“啊?”袁德芳稍微会意。
“所以如果你真担心的话,还是为你的朋友担心吧。”
“阿莞!”凌苍苍轻喝,怕阿莞说多了,会让豪格起戒心,而坏了她为国家社稷铲除敌阵大将的计划。
袁德芳终于从头到尾融会贯通,指着还一脸得意忘形的豪格,“哈!哈!哈!还真以为人家美人儿爱你呢,原来是想要克死你,给咱们大明少一个敌人!”
“唉!袁公子,你不也是汉人,你实在不应该说破我的计划。”
袁德芳好像被人指着鼻子骂汉奸一样,脸别扭的抽搐一下。
“笑话!克什么克?我额娘外家有个名满呼伦贝尔的萨满格格,就算死国的鬼阿哥来拘,也得先问她行不行!”
“萨满格格是谁?”凌苍苍不解的问。
“就是灵媒啦!”豪格得意的抬高下巴。
“喔。”她轻应一声,但不管如何,她听得出来他不怕被克,于是巧笑倩兮的说:“既然你不怕被克,那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现在?”豪格看看她,又看看四下漆黑一片,只有虫唧夜鸦啼,“这里?”
“是啊,我们人在野外,就只好因陋就简,星月为证,你的心意为聘,他们两人为媒,还有虫鱼鸟兽为佳宾……”忽然想起殉职的家丁,“当然还有张能、李则、方大,至于王同我就当作还活着。”她仰起芙蓉脸笑盈盈的对豪格说:“我们就地成婚吧。”
没有人见过如此猴急的新娘。
“一拜天地。”凌苍苍还自个儿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