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欢惊惶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骗人,净齐也十分明白晋欢不是个会装假作戏的人,当下不开口,也不敢有动作。
“你不要动,听见没有?”晋欢嚷着,手在地上摸了根树枝,深吸了一口大气,看准蜘蛛用力一挥!
“你看,在那边!”晋欢跳起来,手握着树枝指着树丛。“还在跑!好恐怖哦!”
净齐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一只黑绒绒的大蜘蛛倏地爬上树干,他连忙跳离那棵树,做了个骇然的表情。
“你救了我呢。”他作势拍拍胸口,惊魂甫定的样子,感动似深深望着她,夸张地认真说:“真想亲你。”
“见……”晋欢本来要骂的是“见你个大头鬼!”然而一个字都还没骂完,就让净齐给打断。
“别吵,”他突然伸出手,把晋欢的注意力带向远方的天空。“你看,流星。还不赶快许愿?”
暗沉沉的天幕上,果真闪过了几道划过的光芒,是流星,但云层太厚,挡掉了不少,美中不足。
“断断续续的,没头没尾巴,也可以许愿吗?”晋欢失望而遗憾地望向天空。
“别讲得这么刻薄,至少人家也是流星好不好。”他幽默地催促道:“有愿望赶快许吧。”
也对。横竖还是看得见的流星呵。晋欢闭起眼睛,认真地许下心愿:但愿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幸福地陪她度过以后的日子;还有,她能留下杂志社,保住她的工作。
一张开眼,她就看见净齐晶晶亮亮的眸子漾着笑意看着她。
“许了什么心愿?”
“你猜也猜得到。”晋欢不肯明说。
他玩笑地挑了挑眉,“希望能赶快嫁给我?”
晋欢已经没什么力气再骂人了。“你的嘴从来都吐不出一句正经话吗?”
他的口吻十分正经:“不这样,你怎么会常常笑呢?”
晋欢终于发现,要净齐不开她玩笑不逗弄她,那好像一点也不可能。
她无意间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发现腕上空空的,这才想起手表在牛仔裤口袋里。
她连忙取出一看,发现已经过了午夜,她惊讶于自己竟跟他和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毫不考虑地要求:“送我回家吧,太晚了。”
净齐听从她的要求带她回车上,在闪烁不定的流星雨之下把她送回家门口。晋欢下了车,关上车门,干脆地说:“你把车开回去吧。”
他却扭下钥匙,下了车,将钥匙往她身上一抛。“那你明天要用车怎么办?”
晋欢伸手接住钥匙,不由得蹙起双眉,“那你现在怎么回家?”
“笨,我可以坐计程车。”他潇洒地对她一笑,就转身走了。
也对。晋欢望着他走远,再一次感受到他的体贴。
望着他高大帅劲的身影渐渐在她眼前消失,那足以控制她心跳的身影,她下意识双手抚上了双颊,那儿热热的。
她今晚到底在做什么呢?她问自己。她不应该理净齐,不应该跟他在一起;每个人,包括净齐的老爸,都警告过她净齐是个危险分子,更何况,她跟韩讳才刚有机会开始。
她在干什么?
她想了好久,才终于甩了甩头,叹口气,带着无法回答的疑问,缓步走回家。
第四章
才只隔天,黛榕就知道晋欢陪净齐去过生日的事了。因为隔天一早,黛榕打电话来质问晋欢:“你昨天打完拳跑哪去了?电话没人接!”
因为电话放在车上忘了带下去,而那片草地也不可能有电话,所以就……
“我一直打电话给你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去哪了?”黛榕又吼。
晋欢不擅说谎,只好对黛榕说了实话。
“陪他去过生日?!”黛榕立刻惊天动地嚷了起来:“你的脑子在想什么啊!”
晋欢的声音被黛榕的气焰压得低低的,“也是想说,可以顺便利用机会劝他回去接程先生的事业……”
“只是这样而已?”黛榕怀疑地追问。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把晋欢给问倒了。真的是这样?晋欢也觉得这似乎只是个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她不能否认,净齐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虽然她的理智一直要自己离他远点,但糟的是,理智不一定随时都战胜得了感情。
晋欢不回话,黛榕也猜出了一些端倪。她伤脑筋地:“不是跟你说过?他这种在恋爱堆里翻滚不知几年的情场老手,根本就是你这种女人的地狱。”
“可是……”晋欢终于很委屈地说:“他刚好就是最能令我着迷的那种典型。潇洒不羁、聪明幽默、带点玩世不恭……”她不由得想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瞅着她的时候,足以令她心跳停止——
“我说你啊,对爱情真是够没细胞的。”黛榕大大数落她。“向往一个安定的爱情结果、婚姻,却每次都把感情投注在不正确的对象身上。”
“我哪有每次!”晋欢不平地自辩。
“哪没有?!”黛榕不留情地翻旧账:“大学时的那个吉他手呢?”
一提到那男孩,晋欢立刻就被打败了。那是晋欢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恋曲,男孩是学校里一个摇滚乐团的吉他手,瘦瘦高高的个子,一头比女生还漂亮的长发,深刻的五官,又酷又帅,只要他往台上一站,立刻台下所有女生都为之尖叫疯狂。
晋欢当时也是台下尖叫的女生之一。后来吉他手追她,晋欢经过一番波折,打败许多竞争者,终于得以和他手牵手出双入对;只不过晋欢有天忽然发现,她虽然打败许多他的崇拜者,却有更多迷他的女生如海浪绵延不绝地扑来,而这位俊男,被许多女生抢惯了,也丝毫不觉得需要珍惜晋欢,因为晋欢只是他女友历史上的其中之一——
“想起来了吧?那时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黛榕的声音将晋欢从往事中拉回眼前。那种爱情破灭的经验,当然不好受。但她仍是叹了声:“我总觉得,爱情应该要轰轰烈烈的,带点疯狂、完全意外,不能用常理去判断,每一个记忆与过程,都值得回味一辈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黛榕夸张而嘲讽地:“难道一定要在沙滩上奔跑、在大雨中追逐,然后最后痛得死去活来的那种爱情,才叫值得回忆?你是活在现实,不是活在小说里。”
晋欢默然了。黛榕不只口才好,更重要的是,她说的话都有理,教她怎么反驳?
“听我的准没错,别浪费时间在程净齐那种男人身上了。”黛榕语重心长地:“吻对了青蛙,就会找到王子;吻成癞蛤蟆,你什么也找不到。”
简单的几句话,却如同当头棒喝,狠狠敲了晋欢一棍。没错,她已经二十六了,她是那么想找个好男人携手过下半辈子,但就连她自己都明白,净齐绝对不在会对女人承诺永远的那种好男人之列。
她感叹而佩服地:“黛榕,你这些话可以编进恋爱佳言录了呢。”
黛榕得意地咯咯笑。语锋一转:“说到王子,你下午是不是约了韩讳?”
“是啊,要去他的面包坊采访他,”晋欢微讶,“你怎么知道?”
“上次遇到他,他说的。”黛榕的口气忽然变得暧昧:“喂,韩讳对你印象很好呢。”
“你怎么知道?”晋欢似乎只剩下这句台词。
“他说的呀。”黛榕笑道:“他觉得你很可爱、自然、开朗,虽然有点粗线条,但很率真。”
晋欢怔了怔。“他连这些都跟你讲?”
“没什么啊。”黛榕无所谓地说:“我跟他其实很谈得来的,常常讲很多事。”
是应该无所谓的。黛榕认识韩讳在晋欢之前,跟他如此熟悉,也不是件多奇怪的事,但晋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要她明白地说出什么地方不对,这又不是晋欢的灵敏度足够的了。
她摇了摇头,挥去这些古怪的杂思,听见黛榕在说:“嘿,我今天放假耶,不然我跟你去面包坊好了。”
“放假怎么不去约会?”晋欢直觉问。
黛榕闷闷地:“欧阳去大陆了。”
“又去大陆?”晋欢记得上星期才听黛榕说欧阳人在大陆,怎么现在又去大陆了?
黛榕也无可奈何。“他的工厂全移过去了,台湾只剩一个小小的总公司,一个月有一个星期能留在台北就很偷笑了。”
晋欢关心地:“聚少离多,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看着办吧。”
黛榕的声音中有股难得的怅然,连晋欢这个做朋友的听了都不忍,她建议:“那你下午跟我一起去,采访完,我们还可以去逛逛。”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像是黛榕正在考虑,半晌她才开口:“还是不要吧。你跟韩讳约会,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什么约会!”晋欢失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们公司的编辑,也有摄影师去照相,完全是工作。”
黛榕又沉默了一会,仿佛还在挣扎,然而最后她说出口的答案仍是:“算了,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