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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是。」马沿应着,府里最会闹的人除了二姨太外,不做其它人选,偏她又是头儿的长辈,人说女人撒起泼来,恶鬼都要让三分,这话还真不假。

  据说二姨太是主子十五岁那年,大夫人做主让大老爷翟治临娶进门做偏房的,这事至今还是个谜,没人懂为什么大夫人会主动为自己的丈夫纳妾,夫妻两人的感情虽不算恩爱,可也还相敬如宾,更令人诧异的是,翟治临竟然首肯——

  「好了,你去歇息吧!」

  翟玄领的话语将马沿的思绪拉回,他应了声,往偏院而去,翟玄领则是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他没有费事要门房为他掌灯照路,就着微晰的月光走过花园,穿越亭榭,往书房而去,才推开门,他便瞧见站在窗边的身影。

  听见声响,窗边的人儿转过头,微笑道:「借了大哥的书房赏月,不介意吧?」

  「今晚瞧得见月吗?」翟玄领顺手点上灯。

  翟启誉颔首。「她像害羞的姑娘家东躲西藏的,是得费些劲儿,不过我有的是时间,也无所谓。」他往卧榻走去,闲散地靠着案几,顺手拿了瓜子嗑着。

  翟玄领在椅上坐下,问道:「找我什么事?」

  翟启誉勾起一抹笑,清秀的脸庞带着稚气。「想跟大哥讨份差事做。」

  他扬起眉,微扯嘴角。「这倒新鲜,你想讨什么差事?」

  「下个月让我押运到京师!」

  「为什么?」翟玄领反问。

  「我跟我爹谈的条件。」他坦率地说。「他念得我耳朵要长茧了。」原本还有弟弟翟启允能让父亲叨念,可没想到上个月他忽然说要到湖南帮二哥翟炯仪治理县府,这下父亲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让他苦不堪言。

  翟玄领微微一笑。「二叔允了你什么?」

  「他给我两条路走,一是在漕运帮忙,二是娶妻生子。」他耸了下肩。「我自然选第一条路走,不过我也提了条件,在你底下卖命一年,一年过后,他得由着我游山玩水去。」他吃颗瓜子后才继续道:「至于薪俸……你帮我留着,一年后当我的盘缠。」

  「这好办。」翟玄领喝口茶。「你若有本事,银两自然不会少。」

  第6章

  翟启誉伸个懒腰。「那就这么定了,这江南一带,我也游历得差不多了,是该换个地方。」

  「你才二十就净想着玩,难不成想玩一辈子?」

  他痛苦的拉了下耳朵。「你行行好,别跟我爹说一样的话。」他直起身子,又伸展了下筋骨。「年轻时不玩,等老了能玩得动吗?」他咧嘴一笑。「这该怎么说呢……就说我命好吧!投在翟府,不愁吃穿,一辈子不用为生活奔波,既然如此,那就做自个儿喜欢的事吧!」

  「所以,你们这一伙人打算累死我就是了。」翟玄领瞥他一眼,光他这一辈的翟家子孙就有九个,可真留下来帮他的不到三个,

  翟启誉笑了笑。「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这不也拿出良心了吗?在你眼皮底下干一年,我已有脱一层皮的打算了,再者,你手里一堆人帮你效命,不差我一个。」

  「既然这样,我就先给你件事做。」他露出温和的笑。

  「咱们才刚打好商量,你就丢差事过来。」翟启誉蹙起眉头,随即认命道:「算了,你说吧!」

  翟玄领正要说话,忽听得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大少爷,有您的信。」

  「进来。」他又喝口茶。

  仆人推开门走进书房,将手上的信笺交予主人。

  翟玄领一见信封上的字,立即问道:「送信人呢?」

  「走了。」男仆说道。「那孩童将信交给门房后便定了。」

  「下去吧!」他打开封口,拿出信笺,他瞄了眼后,立即露出一抹深意的笑,精明的眸子闪了下。

  「谁写的?」一旁的翟启誉好奇地问。

  「没事。」他将纸条塞入袖口内,导回正题。「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到各个船帮去晃晃,探探他们的口风,瞧瞧他们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翟启誉一脸疑惑。

  「上个月宫府的运粮船在淮河上翻了船,听过这事吗?」

  「略有耳闻。」他颔首。「怎么,大哥怀疑有诈?」

  东京开封有近百万人口与数十万军队,人多、兵多,供应号繁,每年需靠各路转运使收缴,并组织漕运运往京师,因此各路上贡岁赋动辄都是百千万石,百万两。

  所运物资主要有谷米、钱、绢、绌、丝线、棉、茶、香料,黄腊、盐、薪及碳……等,因此,转运使责任之大可见一斑。

  也因为如此庞大的物资及钱财,有些漕运吏卒便上下共同侵盗,或用水上杂揉官米,故意毁坏舟船,使之沉没,而后托说是风水沉没以灭迹。

  针对这点,大宋律法有订,若故意毁坏舟船使之沉没,处以死刑,若是确因风水、滩碛导致船沉,则以收救上来多少物资定罪。

  「这事还言之过早。」他微笑。「那日确有风雨,可是否真为风雨所致而沉船,那还值得商榷,现下都转运使已着手开始调查,真相如何也只得等查出之后再说。」

  「我还是不懂大哥要我做什么。」翟启誉依旧一睑茫然。

  「咱们吃的不是公家饭,领的不是朝廷的饷银,自然不需插手调查,可那日船上运的都是官盐、茶及香料,这若真让人污了……」

  「那他三辈子都不愁吃穿了。」翟启誉接口,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出事的地点离扬州不远,他们若要运走这一大批东西,还是得靠水路,陆路太引人注意。」他暍口茶。

  「我明白了。」翟启誉微笑。「你怀疑咱扬州地界上会有船帮暗中接应他们。」

  他温和地笑着。「我没这么说,我只知道这批东西迟早要上扬州。」

  「这下我晓得该怎么做了。」翟启誉站起身。「好了,我要出去赏月了。」

  翟玄领点个头后,他便走了出去,闭目养神了会儿后,外头响起牛坤的声音。

  「主子?」

  「让他进来。」他的声音维持一贯的乎和。

  门扉被推开又关上。

  「大哥。」翟亚坤笑了两声,笑声中有着紧张与虚浮,他的袍子因被拉扯过而显得有些凌乱,除此之外,一切都还好,他面容圆润,与翟启誉同年,今年都是二十。

  翟玄领没说话,只是端坐在上闭目养神。

  他干笑一声。「既然大哥要歇息了,那我就——」

  翟玄领睁开冷冽的黑眸,他猛地收了口。

  「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废了你的手,让你永远沾不得赌;第二条,明天到漕帮报到,从运卒开始干起。」

  「运卒?」翟亚坤怪叫一声。「你要我做那些个低三下四——」他话未说完,突然一道冷光闪过他的脸颊,咚地一声钉在他背后的柱子上。

  他感觉脸颊一阵疼,抬手摸上才发现沾了血迹,转头瞧见—把锐利的匕首嵌入柱内。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翟玄领进出怒意。

  「你的刀子是向着自家人的吗——啊——」他突然痛叫一声,第二把匕首射入他的肩臂处。

  「看来你是要选第一条路了。」翟玄领冷笑一声。

  见他甩出第三把匕首,翟亚坤吓得往旁倒下,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狼狈地趴在地上。「等一下——」在瞥见第四把匕首的冷光时,翟亚坤大喊,冷汗自他额上涔涔留下。

  「我去。」他嘶喊。

  翟玄领冷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别再让我抓到你赌博。」他站超身,来到他面前蹲下。「不然的话……」他扬高匕首,在中途俐落地以手接任,刺向他的手背。

  「啊——」翟亚坤尖叫。

  「你的两条手臂我就收了。」他冰冷的眸子恢复温和。「还有,别让你娘瞧见你受了伤,她可是会担心的。」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翟亚坤大口喘气,良久才抬起手抹过额上的汗,双眼暴突地盯着插在他食指与中指间的刀子,只要再差个一毫,他的指头就断了。

  「狗娘养的!」他往后瘫跌在地上,瞥了眼左手臂膀的刀子,他闭上眼,握住刀柄,咬牙拔出,登时鲜血进流,还夹杂着他咒骂的喊叫声。

  「算你狠!」他甩出匕首,瞧着它刺入壁里。「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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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骑虎难下,尹滟衣实在不想再与翟玄领打交道,与他谈话总是让她莫名的紧张。

  可为了贰弟,她没有别的路可走,想了一夜,她还是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贰弟迷途知返,她甚至想到嫁人一途,原本她对婚姻之事并无特别想法,成不成亲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全部的心思只在弟妹身上,可想到昨晚贰弟的态度,她不觉开始迟疑起来,贰弟……她在心底叹口气……

  早晨的凉风拂过她白净的脸庞,抬手将飞扬的发丝掠至耳后,长长的睫毛颤着,她扬起脸蛋,盯着清白的天际,任思绪漫无目的的翻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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