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棋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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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眼前不断倒退而去的景色,身上紧拥的力道,耳旁熟悉的气息……她依旧无语,依然冷着圆脸,圆圆的杏眸微微敛起,遮掩住所有的心思。

  他也不再说些什么,只依旧拥紧了怀间的圆润身躯,双眼专心于眼前的路径,飞速地纵身前行。

  他的阿棋今日真的生气了。

  他知道。

  他的阿棋是因为他的缘故生气了。

  他明白。

  唉,早知如此,他便不该硬扯着阿棋陪他回主府一遭。

  他更不该放任阿棋玩游戏,且玩出了感情之时,什么也不说地便抢走了她花费了无数心血、用心经营的玩具。

  最不应该的是,他将她心爱的玩具随手不负责任地去给了她非常讨厌的人。

  这次,他的阿棋真的生气了。

  而这小女子发出的怒火,他不是很容易便能随手扑灭的。

  唉,真伤脑筋。

  飞掠的身影,宛如流星,纵过人群,穿过街道,消失在无人的风景之中。

  第七章

  远山连绵,覆满了未消的积雪;近处松柏重重,阻隔了喧啸的尘世。身畔则是一弯不大的山泉,虽是严冬时节,却依然流声轻盈,淙淙之声不绝于耳。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虽少了独钓寒江雪的老翁,却有他和她。

  记得那年春游,他一时兴起,便背她奔驰于丛林山谷之间,玩起探险的游戏。无意之间,便发现了这么一处无人踏人过的小小地方。

  “尉迟,这里算不算是咱们的地盘啊?”玩得兴起,阿棋笑意盈盈,盈花了他的一双凤眼。

  “咱们发现的,自然算是咱们的了。”他笑答。

  “那好,咱们约定好喔,若是哪一天你惹我生气了,你便要带我来这里。”弯身,素手滑进泉间,阿棋眨一眨圆圆的杏眸。

  “为什么是我惹你生气了才能来?”他十分不解。

  “因为啊——”笑眯眯地招招手,要他近前来。

  他不疑有仇,踱到她身前,背对着一弯山泉,笑着弯下腰,听她说些什么理由。

  “因为啊——”阿棋笑眯眯地,双手却趁他不备用力一推,“因为你变成落汤鸡的样子好可笑哦!”

  “扑通”一声,他一下子倒躺进溪中,果真成了一只落汤鸡,滑稽的样子惹得泉边的她哈哈大笑个不停。

  那一次是初春,天气尚寒,他落入水中全身湿透,好在身体强壮倒没什么事。而她,则因为笑过头,肚子痛了好几日。

  以后,每当他提起那件事,他们总要大大地笑上一回。

  ……而今,他和她又站在了这里。他依然站在她身前,背对那弯山泉,微弯下腰,等她出气。只是等了一炷香时间,那圆圆的脸还是板得紧紧的,杏眸撇着一旁的山石,理也不理他。

  “阿棋,不生气啦?”他笑着逗她,“阿棋心底真好,舍不得我掉下水着凉是不是?”冷冷地哼一声,他身前的人儿索性跨几步,甩开他这枚讨厌的棋子,恨恨坐到一块山石上,继续生闷气。

  “阿棋——”他唤得可怜兮兮,如牛皮糖一样地粘过去,“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你总得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吧?”

  石上的人儿埋着头,睬也不睬他一眼。

  “阿棋——”他不气不馁地再唤,“阿棋,阿棋,阿棋……”

  “烦死人啦!”实在忍受不了耳旁喋喋不休的死缠赖打,被喊烦了的人儿用力磨一磨银牙,“你要再烦我,我——”

  “阿棋怎么样啊?”总算他的阿棋肯对着他开口了,尉迟闻儒凤眼笑弯弯地接口。

  “我、我咬死你!”恨恨地怒瞪他一眼,阿棋放出狠话。

  “好哇好哇,阿棋想咬我哪里?”结实的大掌在阿棋眼前晃一晃,“是手呢,还是——”笑着将俊脸也大方地靠过来任君选择。

  气极,索性拽过他乱晃的大掌,尖尖的犬牙一磨,真的用力地咬上了腋间。……他怎能不顾她的感受,随随便便将耗了她数年心血的书坊转手他人!他怎么可以想也不想自己的状况,将赖以为生的生活来源随手抛开!

  他怎能——

  唇齿间淡淡的咸味,让她不由地松了咬劲,抬眸望去,蹲在峰前的人含着笑,一双细长的风眼里满是包容以及纵容的宠爱。

  “算了。”嘟一嘟红唇,心有不甘地甩开他依旧搁在她唇前的大手,免得后悔或者……心疼。

  “不气了?”将冰凉素手轻轻握进自己掌间,尉迟闻儒跪坐在阿棋身前,叹笑道:“害我提心吊胆了半天。”他以为她不会轻易便放过他呢。

  “您是谁呀?您是‘言而有信’的大丈夫,是小小奴婢的大主子,谁那么幸运,能让您提心吊胆呀?”翻一枚白眼送他,阿棋小声嘲他,“自己以后吃不吃得上饭不操心了,还提什么心吊什么胆呀?呜!”嘲弄到最后,自己还是心有不甘地重重哼上一声以示不满、不满至极。

  “好了,气了半天,原来是担心以后吃不上棋子糕了呀!”摇摇头,凑近那张气红了的圆脸,轻轻吻上一口,在怒瞪之下又赶紧后撤,“放心,饿不着你的。”是他小心拥着的宝,怎肯忍心让她受苦。

  “哦?敢问这位公子,您一无家产,二无养家糊口的才能,您连自个儿的肚子都喂不饱又拿什么来喂我们这些闲人呀?”他不会忘了吧?搬出尉迟主府这几年,他们可全指望着五间书坊来糊口的哦!还有,这书坊一直是她在打理,他对什么经商可是一窍不通的!“我们可比不上您,只看几枚棋子便能不饿。”

  “油嘴滑舌。”尉迟闻儒笑着再摇一摇头,“没试过,你怎知我养你不起?”对他太没信心了吧?

  “哦?那请问公子,您用什么养呀?”哄她是三岁小孩吗?

  “你不是说了,用棋子啊。”挑一挑浓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试举例以证之。”她吃定了他信口开河。

  “小淘气!”伸掌又捉回那只溜走的小手,尉迟闻儒紧紧握住,“你忘了?咱们小时候淘气,偷溜出府寻找乐子——”

  那一年,他不过十一岁多吧?那时从苏州来了一名富商,恰巧喜欢围棋,便在京城一处茶楼设下玲珑棋局,悬赏千两黄金,凡能破棋局者,赏金尽悉拿走。

  那些时日,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得红了眼,一拔一拔的挑战者几乎挤垮那间茶楼。

  千两黄金哪!那意味着一个人三辈子也花不完的巨大财富啊!

  他在无意中听家中仆人提起过,一时好奇心起,便偷偷带了阿棋从后门溜出,也去那设了棋局的茶楼凑凑热闹。

  ……结果他自然解开了那局玲珑棋局嘛!

  一时,那些同样上门解棋的人几乎要摸出菜刀狠狠斩他几刀,谁叫他破了棋局,真赢了那千两黄金了?!

  然后,闹得是鸡飞狗跳。

  “啊,对呀!”阿棋眼一亮地一拍手,可一下子又皱皱鼻,“不对、不对!我记得老爷没准你收下赏钱。”因为闻讯赶到的尉迟老爷狠狠斥责了他一顿,令他将那千两黄金又退还给了那苏州富商。原因有二:一是尉迟家学棋不为钱财;二是……二是那千两黄金是那富商所有的家产了,若真要走,富商便要去上吊跳江了!

  于是,闹得沸沸扬扬兼鸡飞狗跳的悬赏解棋事件便以乌龙的方式收了场……

  “是呀,我爹没让我收。”他叹一口气。他当时也只是图个开心而已,根本也没想过那悬赏。

  “那你提这事干吗?浪费我时间。”不高兴地用脚踹了他一记。

  “喂,你听我说完好不好?”真是急脾气。

  爹爹是没准他收下千两黄金,却又拗不过那位富商,无可奈何地让他和那富商之子结为了八拜之交,两家由此结缘。

  “那苏州富商是楚天眉的爹爹,这我知道啊。”

  楚天眉前年成亲还曾送喜帖给她呢。

  “是啊,楚老爹当时作为回礼,便送了一样东西给我。”忆起当时情景,尉迟闻儒不由一叹。旧日时光仍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了!三年前义兄成亲不久,老爹便因病而逝了。

  “什么东西?”心,一下子急起来。

  “京城最大的那间茶楼啊。”他讲得漫不经心。

  “那间‘笑香楼’?!”阿棋才不信,“你胡说!那间茶楼现在明明还是楚家的!”

  “名义上是楚家的,可暗地里却已是属于我的了网。”当时为了不起风波,只好暗中进行了。

  “为什么连我也不知道?!”竟然连她也蒙在鼓里。

  “不是瞒你,而是你当时只顾贪睡,没听到而已。”再叹一口气。

  “那你后来怎不告诉我?”那时她硬撑着看完尉迟与楚天眉结拜仪式之后,是……睡着了,连回府也是尉迟抱她回去的。

  “有什么值得说的。”钱财身外物,他从不放在心上。

  “不值得说?”阿棋杏眸圆圆,冲他怪叫:“那间‘笑香楼’耶!”一年光卖茶水赚得的银子便有好几千两了,更别提兼茶叶的利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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