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路见不平的翟英杰!
通常这种场合,没人问他意见他就晾在一边不作声,但这几个「老杯杯」着实欺人太甚,没风度嘛,他就送他们几句更难听的。
「你说什么!?」霍权泰权大势大,嗓门更大。
翟荚杰却一派悠闲,凉凉地道:「照霍总的逻辑说来,最近股市狂泻,在场的每位台湾同胞都是罪魁祸首喽?」
这小子站在韦梨竹那一边的。霍权泰和眼微瞇,只见翟英杰拍拍手,继续说:
「总裁英明!立足台湾放眼国际,堂堂凌云岂能抱着几个夕阳工业苟延残喘?当然,守成也是很重要的。总裁的指示,企画部绝对全力配合。」他这一挺身而出代表年轻势力,摆明和霍权泰那一帮分庭抗礼。
他一表态,彷佛成了拥主大会,韦方人马纷纷起而效尤,气势一下子颠倒,使得韦梨竹不必再多费唇舌,顺利胜出收场。
一向八面玲珑的翟英杰也因此重重得罪了霍权泰。这可不好玩!不过为她,值得。
「翟协理,你今天的表现特别活跃呀!」散会后,霍权泰面带微笑,咬牙切齿地对他说。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锋头太健』的人,可要小心一点。」
「霍总爱开玩笑,您都没事了,我还需要担心吗?」
霍权泰的脸皮再也撑不住,拉了下来,老练犀利的眼睛对着翟英杰的嘻皮笑脸。
关于他和韦梨竹之间的传言,霍权泰也略有所闻,难怪他要帮她说话,小白脸!只会讨女人欢心,靠这样就想坐享名利,他打从心里瞧不起。
「癞虾蟆就别妄想吃天鹅肉了,劝你还是安分一点。」
癞虾蟆?他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这老鬼瞎了眼!
翟英杰露齿微笑,从容应付:「小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只是有点痴心妄想,老癞虾蟆想长出翅膀变天鹅就真的太不切实际、不自量力了。」
被影射的霍权泰怒目横眉,身边的人更是立刻站出来要跟翟英杰翻脸,不过被他一手拦住。不能发作,发作了就是对号入座!他抿唇,和翟英杰四目对峙,最后不发一语挥袖离去。
「完了,得罪霍总,我看你没有好日子过了。」陶仕元靠过来。
「我看不过去。」
「我也看不过去,但我选择中立。」明哲保身之道就是不要卷入是非之中,翟英杰愈来愈不聪明了。
「做都做了,惹也惹了,他能真奈我何?看着办吧。」与其让韦梨竹孤立无援,他宁愿教霍权泰吹胡子瞪眼。
「我看你还没收服她,就先被她收服了。」
「不,我是真的同意她的见解。」当然私心也是有的,不过这点就不用承认了。
说到这儿,韦梨竹正好步出,她对上翟英杰的脸,如果他期待她有一丝丝感动的表情,很遗憾他得失望了。
「多管闲事!」她劈头就送他这句。
翟英杰闻言皱眉,她不夸他谢他也就算了,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多管闲事!?
「我说错话了吗?」
「当然。我自己可以应付,用不着你多事帮腔。」他这一搅和不仅弄拧了气氛,楚河汉界更当下划得一清二楚,她要整顿岂非难上加难?不怪他怪谁。
好心给雷亲!翟英杰从没这么委屈。
「那真抱歉了,总裁,显然我低估了阁下的危机处理能力。」自讨没趣,尴尬加不悦,他也没了好语气。
「没错,下次自以为是之前,先考虑清楚会不会帮倒忙。」
这死没良心的……
「哇,够悍喔!」陶仕元目送韦梨竹美丽的背影,叹道。
「确实。」翟英杰完全同意。
「哈哈!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早劝过你了吧,你偏不信邪,我看你这下还不死心。」孙亚邦从后面搭住他肩膀。「哪,别跟她白耗了,我这儿有更棒的!新开幕的俱乐部,各种玩乐一应俱全,人家送我会员证,晚上一块去?」
「免了。」此时此刻,翟英杰哪还提得起兴致。
「不要?高级的交际场合,美女不少呢。」
「别烦了,我没心情。」
孙亚邦一脸他发高烧的反常。翟英杰耶,风流成性、最爱女人的翟英杰,听到美女竟然说「烦」,还「没心情」?
「我看你真的昏了头!」
昏头就昏头,总之他的脑中已经塞满了征服韦梨竹的野心。一波波的挫折下来,只更增加他的专注和斗志,已经不光是面子问题了,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想要她的芳心。现在就是美女如云在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我偏要看看,是她的傲性高,还是我的毅力强!」
第四章
高级日式料亭的厢房内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身穿加贺友禅的和服,典雅的素紫绘染缤纷舞落的樱花,挺背直腰端端正正地跪坐。浓浓的传统大和妇女味,让人有一种置身日本的错觉,然而跨过庭园山水,外面分明是喧嚣热闹的台北街头。
为了配合她,一身裤装的韦梨竹也比照办理,屈膝跪坐。
坐在对面的正是她的母亲——三木玲子。日本「三木财团」的大千金,现任会长,韦闲云十九年前离异的前妻。
三木家族世代显赫,是古老的贵族。自幼接受家教熏陶,除了百依百顺的软弱外,三木家是企业化栽培——三木玲子在举手投足,起居饮食生活习惯方面可以说完完全全符合民族传统,家居服外出服都是和服,走路一定内八,跪坐一定端挺,鞠躬一定九十度,喝茶只喝清茶……一举一动都是最佳仪态典范。
她的养成教育可以说是一步步审慎规画出来的,嫁给韦闲云是唯一没算到的意外。
十八岁那年,甫成年的三木大小姐初入社交界,没想到第一场宴会就被出差洽公的韦闲云迷去,两人一见钟情,发展迅速顺利。可这也不是没有原因,正好韦闲云此番赴日就是要和「三木」商谈一桩合作计画,双方为利益也为爱情,于是三木玲子飘洋过海远嫁到台湾来。
甜蜜的日子自然是有的,所以才有韦梨竹这结晶。但三木玲子爱丈夫、爱女儿,却更怀念家乡的一切,她无法适应台湾。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她无法适应日本以外的环境。十八年的教育让她离不开和服,离不开跪坐,离不开清茶,离不开四季分明的北国……大和的血液在她体内流着,乡愁一日比一日浓,终于撑到第六年,她的极限到了,和韦闲云办了离婚登记,两人理性分手。
一个女儿两人爱,怎么分?很简单——小学六年的童年时光给爸爸,之后他吃点亏,让她陪母亲,成年以后就是自由意志了,随她高兴到哪边。
亏得韦梨竹适应力及韧性皆强,两边的感情都维系良好,谁也不冷淡,因为她在两边都得到丰沛的爱。
而三木玲子回到祖国后呢,她完成中辍的学位,进入家族事业并在十年之后击败一干兄弟,荣登三木财团会长宝座。
原以为女儿也会一直留在日本,她在三木的表现不凡,颇有乃母之风,同时被视为新生代最受瞩目的接班人选之一。未料韦闲云一倒,韦梨竹即刻放下工作返台接掌权务,三木玲子这才明白女儿心中有很大的分量是放着父亲,她毕竟是台湾人,姓韦不姓三木。
明白却不表示谅解,她表面不好说什么,心里可是直犯嘀咕。
韦梨竹喝了口茶,用日语问候母亲:
「妈,最近好吗?」
「过得去。」虽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但非不得已,三木玲子不会勉强自己放弃母语。「听说妳在『凌云』遇到一些障碍?」
「是有。」韦梨竹点头。
「棘手吗?」她的意思是她能否应付。
「我可以处理。」
她颔首。秀致的面庞年过四十依然美丽,低垂着双眼,捧起茶杯专心品茗。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我听说的不只这些,还有人找妳麻烦。」
「麻烦?」
「给男人缠上了。」
韦梨竹闻言横了邻座一眼,消息这么灵通!
「不用瞪人了,是我要他注意的。」三木玲子不用抬眼就知道女儿的反应。「难道我没有关心妳的权利?」
「当然有。」
「他是为财还是为色?」胆子挺大的。
都不是,他在耍白痴!想到翟英杰,她就头痛。
「都不是,他只想试试自己的能耐,看我会不会被打动。」卖骚!「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
「妈,妳不用为我劳神了,该解决的事我自然会一一解决。」
「天下父母心。凌云的环境总是和三木不同,妳所处的角色也不一样,加上少了贴心的人在身边,做起事来总是绑手绑脚,事倍功半。」
韦梨竹知道她的意思了。
「贵司。」三木玲子唤。
「是。」低沉的声音应道,那是一张清瘦严峻的脸孔,修眉、炯目,十分东方的俊美,片刻不离地伺守在侧。
「我不需要帮手!」韦梨竹马上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