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百姓深信慕容含情是观音转世,是上苍派来守护东杞安定与繁荣的菩萨,如今守护东杞的“观音公主”被劫,定然是苍天将要在东杞王国降下灾难了!
流言,在民间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有谣言说是东杞的世仇中潆皇室派人劫走慕容含情,要借此威胁慕容皇室,战事一触即发;也有谣言说劫匪孤身一人,却几乎歼灭了百名禁卫军,定然是魔魅化身,东杞皇室将会落入魔鬼手中……各式各样荒诞不经的谣言在民间流传着,更加深了民众的忧虑与恐慌,民心惶危不安。
徇帝深知要平息谣言、安定民心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快救回慕容含情!心系爱女安危的他,立即指派了当今太子慕容恺率领千名禁卫军赶到当初慕容含情被劫的益都县,全权负责指挥营救事宜。
连赶了六天的路,慕容恺刚在驿馆安顿下来歇口气,禁卫军统领马魁立即冲进他所歇息的琉芸轩,跪下急禀:“启禀太子,有匹快马直朝驿馆奔驰而来,马上乘客身分不明,但服饰华丽,瞧模样似是皇族亲贵,沿途守军不敢硬拦,请太子指示是否要阻止这人往驿馆前来?”
慕容恺眉头一皱,说道:“皇族亲贵?父皇已下了命令封锁益都县,除了教授人马,不相干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出益都县。是谁如此大胆,敢无视皇族命令,直闯封锁之地?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马魁迟疑道:“据探子回报,那人骑的快马有豫王府的烙印,所以守将不敢硬拦,怕误伤了豫王府的人。”
“豫王府的人?豫州离这儿有千里之遥,怎么可能在六天内就赶到了这儿?”慕容恺一怔,蹙眉道:“既然是豫王府的人,那可不能怠慢,本宫出去瞧瞧--”
慕容恺整装肃容,走出了琉芸轩。才走到裔梧别馆门口,只见烟尘滚滚,一匹红马如箭般疾驰而来,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瞧清马上乘客的面容,红马已呼啸而过重重哨站关卡。
是汗血宝马,怪不得沿途守军拦劫不住,也怪不得能在六天内便从豫州赶到了鲁州。慕容恺念头方落,红马已势如奔雷地疾驰到了裔梧别馆门口,马上乘客一声呼啸,红马立即止住了脚步。这红马能够疾奔急停,不踢起任何尘沙,果然是神骏非凡。
那人飞身下马,身形轻盈迅捷,宛如落叶般飘忽无声的落了地,解下连襟连帽的狐皮大麾,揭去覆住口鼻的面罩,正是俊俏绝伦的安豫小王爷!
经过连日山驿水程的跋涉,他已是神色憔悴,满面风霜,却掩不住天生的华贵与俊美风采,宛如明玉生辉,眩惑了众人的眼。
慕容恺大吃一惊,急忙抢上握住了他的手,诧声道:“逸安,你怎么来了?”
楚逸安眼中布满了血丝,神色间尽是掩不住的忧急、愤怒与担心。“含情妹妹在大婚途中被劫,我能不来吗?我只恨不得能插翅赶到,好早日救出含情妹妹……可是不管我如何拼命的赶,还是迟了六天。”他一拳捶在门前的白石狮上,石狮应声而碎,他手上鲜血斑斑,却丝毫不觉疼痛。“含情妹妹落在歹人手中已经六天。这六天中,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磨……我,我怎能不来?我只恨不能够以身相代,替她受苦啊!”
慕容恺叹息道:“豫州离鲁州有千里之遥,你居然能在六天之中赶到,就算是有汗血宝马,可马跟人都需要休息啊,本宫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这六天,一路换马不迭,累毙了两匹汗血宝马,却还是花了六天的时间才能赶到益都县。”楚逸安眼中满是疲累与内疚。“我对不起含情妹妹,不能早日赶来救她!她落在歹人手中,不知道会有多害怕呢!”
慕容恺既感动又激动,“汗血宝马这种神物在东杞国中也不过只进贡了五匹,其中三匹赐给了豫王府,你向来视若性命,如今为了赶来救含情妹妹,你竟然舍得累毙了两匹宝马,你真是……唉,我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他握紧了楚逸安的手,眼眶泛红,哽声道:“如果含情妹妹能够大难不死,侥幸平安归来,知道了你的这番情意,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得上含情妹妹--”楚逸安沉痛而坚决地道。“我就是倾尽所有,拼掉性命不要,也绝对要把她救回来!”
慕容恺同楚逸安一起长大,知道他自幼便倾心于慕容含情,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倾慕渐渐转化成了铭心刻骨的爱恋。慕容含情占据了楚逸安所有心思,娶她为妻是他毕生唯一梦想。在这世上,除了慕容含情,已没有第二个女子可以进入他的心扉!
如果他能亲自迎娶护送慕容含情,也许她就能逃过这次大难,不会被匪徒所劫了啊……
望着楚逸安痛苦懊悔的神色,慕容恺知道这次慕容含情的被劫对楚逸安来说是多么沉重而致命的打击。他不忍地道:“你奔波了六天,先进别馆来歇息沐浴吧,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去救含情妹妹。”
楚逸安摇头,心焦如焚地道:“我没心情休息。恺太子,你比我早到益都县,可曾探听到了含情妹妹的下落吗?查出劫匪的身分吗?”
慕容恺叹息一声,“一点线索也没有,这劫匪行径怪异,掳了含情妹妹,却不曾带走陪嫁珠宝,也没对皇室提出任何要求,好像他的企图就真只是针对含情妹妹……”
看到楚逸安陡然大变的脸色,慕容恺声音转低转沉。“逸安,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歹人的目标真只是为了含情妹妹……那么就算我们能救回她,只怕……只怕她也不是原来的慕容含情了……”
楚逸安面色惨白,身子摇晃欲坠。他勉强撑住,却抑不住掠过心头那不堪的想象与推心刺骨的痛。
“父皇的意思是说,如果含情妹妹能够活着回来,却不幸……不幸被匪徒玷辱……那他也不会强要你接受这门亲事。”慕容恺轻声道。“到时就算你要退掉这桩婚事,我慕容皇室也不会怪责于你,我会直接将含情妹妹送回皇城,这桩亲事就此作罢。”
“不,这桩亲事不能就此作罢!”楚逸安大吼,握拳道。
他心痛地望向慕容恺,沉声道:“你是最明白我对含情公主感情的人,我从小就爱她,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就算……就算她真遭遇什么不幸,那也不是她的错。白玉就算蒙污,在我心中仍是无瑕,她永远是我心头最美最纯洁的一朵清莲。要我放弃她,除非我死!”
慕容恺红了眼眶,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身为男人,他知道要不在乎这种事会有多困难!楚逸安这份深刻浓烈的爱意与宽阔的胸襟,又怎能不令人感动呢?含情妹妹啊,你真是许到了一个世无仅有的好夫婿啊!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她能活着--”楚逸安紧咬下唇,声音中有着淌血般的痛。“我只要她好好的活着!每当我一想到她现在究竟不知是生是死,我就痛得快要发狂了啊!你放心--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只要她活着,不管发生了任何事,她永远都是我楚逸安的妻子,永远都是豫王府的安豫小王妃!”
只要她活着--慕容恺眼眶泛泪,悠悠望向天际,心中浮现的是和楚逸安相同的祈愿和疑问,也是全东杞人的祈望和疑问……
她还活着?她平安吗?她究竟在哪儿啊?
慕容含情--你究竟在哪儿?
第四章
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时寂寞心。
新月初上柳梢,一缕清幽沉潜的琴声在空山灵谷里回荡着。
棠绝欢背着一篓从溪里捕来的鲜美肥鱼,溯溪而上,走回傍崖而建的竹屋。极目眺去,只见一盏灯火,在玄暗的夜里透出明亮的光。
他心中一阵温暖,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疾步回家!
原来有人相伴,有人点灯相待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才会教人心心念念,想起慕容含情,他向来冷凝的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温柔笑意。
她出身尊贵,自幼锦衣玉食,仆从如云,一切生活琐事,都有宫女为她打点得妥妥贴贴的。可自从被他掳来这山谷之后,对于没有仆从服侍、凡事皆需亲力亲为的简陋生活,她没有丝毫抱怨;每日里吃的尽是野菜蔬果溪鱼,她也甘之如怡;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跟着他学习如何生火炊饭,采拾野菜,开开心心地伴他一同幽居在这深山遂谷之中,惬意而自在,一点儿也不像被掳掠而来的。
而他向来孤穴眯瞑的生命里,自从有了慕容含情为他冰冷的生命注入了一股暖泉,温热他寒冻彻骨的四肢百骸,让他对于生命,第一次真正有了想生存下去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