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西儿有时会内疚于对妹妹的欺骗,但只要想到马修家付给她的报酬足以让她请来最好的医生,让妹妹的视力日渐恢复,她便不觉得后悔。
赛西儿坐在后院的玻璃花房中,将克蕾儿的信反覆地看了无数遍,直到她几乎能够背诵,才依依不舍地将信纸烧掉。
尽管她想要保留克蕾儿的信,但赛西儿一刻也不敢忘记,瑟洛正处心积虑地想抓住她的把柄,拆穿她的真面目,因此她一点也大意不得。
背对她的花房玻璃门传来些微的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请帮我拿本书过来好吗?苏珊,我想在这里看一会儿书。” 赛西儿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知道瑟洛与依莎贝此时正在大厅里,她不想遇见他们。
是的,她见到瑟洛的未婚妻了。
依莎贝是法国公爵的掌上明珠,身分尊贵非凡,同时美得如同维纳斯一般,难怪他会舍弃众多迷恋他的女人与依莎贝订婚!
原来……那就是瑟洛所喜爱的类型。
她的心中盈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酸酸涩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她很快地抛开那些感觉,故作轻快地道:“苏珊,除了书以外,也帮我准备一壶玫瑰花茶好吗?我要在这里消磨一下午。”
“很抱歉,我不是苏珊。”
低沉冷然的声音让赛西儿惊讶的回过头,望向不请自入的男人。
“西尔法!”她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她没有忘记他曾用那样冰冷的语气威胁着要杀她,只因他识破了她的伪装。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小姐,我觉得受宠若惊。”他的笑容灿若朝阳,但语气却令赛西儿背脊发凉。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不可置信地问。
上回他出现在舞会中,她还能够理解,毕竟那是公众场合,若是有心潜入,凭他的身手并不困难。但这里可是伯爵府邸啊!他如何能够自由来去?
“在厨房附近有一个用来送鱼与牛奶的小门,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他走近她,将她逼进死角,慵懒的笑容一变。“好了,我们的叙旧到此为止,接下来让我们谈谈正事——告诉我,真正的伊凡妮在哪里?”
“我不知道。”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她!”
西尔法眯起恶魔般的绿眼,冷冽而无情。
“小姐,我不想冒犯你,但是如果你坚持不肯合作,那么别怪我对你采取一些必要的逼问“手段”。”
赛西儿强忍着恐惧,以大无畏的神情面对他。
“如果你想对我动粗,我会大叫。”
“你的叫喊绝对传不到主屋那边。”
她昂起下巴,拒绝示弱。
“或许真的传不了那么远,但是我的侍女就在附近,如果放声大叫,苏珊不见得听不到。你要不要试试看?”
西尔法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迎视着赛西儿勇敢的蓝眸。
片刻后,他扬起一抹笑容,那抹笑容冲淡了彼此间紧张肃杀的气氛。
“你很像伊凡妮,小姐。”他评论道:“不仅外貌十足十的像,就连面对危机时无所畏惧的态度都像。”
虽然赛西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她的神经依然紧绷。
“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伊凡妮的?她是伯爵千金,而你只是一介平民,生活环境的不同,照理说不该使你们之间产生交集。
还有,你为什么坚决要找到她?为此,你甚至不惜使出威胁的手段!”
西尔法冷笑:“你想套我的话吗?”
“我只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西尔法凝视了她好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告诉你也无妨,我不认为你敢把这件事告诉莫维斯或莱彻斯特,那样做等于是暴露了你的身分。”
他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地道:“正如你所说,我与伊凡妮原本不可能有机会相识,她是伯爵千金,而我,不过是一名海盗。”
海盗?!赛西儿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五年前,她随着莫维斯伯爵出海,就在那一天,我们打劫了老伯爵的船。我承认,当我一看见她就想要她,所以,我把她从船上掳走。”
“一开始,她恨我。我们不停的争吵、不停的叫骂,她弄得我快要疯狂,却又无法不爱她。
某一天,我们的船遇到了暴风雨,为了救她,我差点死去。从那时候起,我们之间的相处情形慢慢地好转,而她也认清了她的心,我们决定在船上举行婚礼,等我们结婚后再回伦敦向伯爵请罪。”
“恭喜你。”
“不,我们并没能完成结婚仪式,因为……”西尔法的眼睛望向别处,“因为发生了某些意外。”
闻言,赛西儿如鲠在喉,她困难地问:“你……杀了人?”
“不!我没有!”他激烈地驳斥:“我没有杀人!那全是嫁祸与栽赃。但伊凡妮不相信我,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她……她……毫无预警的跳海自杀。”
赛西儿打了个寒颤。
“那一晚没有月光,风浪很强,当我听见这个恶耗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所以,我跟着眺了卜去,却没有找到她。伊凡妮不会游泳,我一直以为……她死了。”
他痛苦的抱着头,“又过了一年,我听闻伊凡妮回到了伦敦,同到了莫维斯伯爵的身边,我立刻赶到伦敦来见她……”
“却没想到见到的是我。”她点点头,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我以为她还活着,她之所以雇用你,可能是因为她在跳海之后出了意外,不想令伯爵担心,因此利用你来掩饰一切。
我也认为你既然能冒充伊凡妮,同时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必然是她所亲自教导与训练的结果,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西尔法。”赛西儿轻道:“训练我的人是伊凡妮从前的伴护,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我从未见过伊凡妮小姐,而我假扮伊凡妮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陪伴莫维斯伯爵安享晚年。”
西尔法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彷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你的意思是说……她并没有生还?”
“我不知道,西尔法。我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糟……也许伊凡妮生还了,她可能生活在英国的某处,只要你花点时间去找……”
“别傻了!”西尔法发出粗嘎的干笑,“如果她生还了,她不可能不回到伯爵身边的。”
这番话使赛西儿哑口无言。她看着他痛苦自责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
“西尔法……”
西尔法倏地跪下来,一把环住赛西儿的纤腰。
“西尔法!”她震惊不已,面红耳赤地正想推开她,却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悔恨不已的颤栗。
“原谅我!伊凡妮,请你原谅我!”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前,低哑地喊道。
那一刻,赛西儿深深地动容了。她没有推开他,反而像一个母亲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他那丝绸般的黑发。
“她会原谅你的,西尔法,我相信她什么都知道,”
“她不会原谅我的,是我害死了她……她早已沉尸海底,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会的,她一定会原谅你的,”赛西儿轻柔地说:“因为她爱你,西尔法。”
蓦地,花房的玻璃门被推开,一个修长而挺拔的身形斜倚在门边,完美的俊脸露出讥诮的笑容,锐利的冰瞳在相拥的赛西儿与西尔法之间梭巡,
“我想我来得不是时候。”瑟洛冰冷的声音使赛西儿惊跳。
“不是的,瑟洛……”赛西儿的辩解被瑟洛的表情震慑住,同时背脊发冷。
赛西儿从未见过瑟洛如此愤怒的表情,虽然在表面上毫不彰显,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气,并且不由分说的判了她的罪,而他的脾气正濒临爆发的边缘。
那一瞬间,赛西儿的心脏彷佛沉进冰窖里。
※ ※ ※
翌日,赛西儿与莫维斯伯爵受邀前往歌剧院欣赏表演时,讶异的听见莫维斯伯爵告诉她,他替她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作为伴护,而这位伴护将在明天开始陪同她出席各项社交场所。
“噢,不,爸爸,我已经有瑟洛表哥作为伴护了。”
“我知道,亲爱的。”老伯爵慈爱的拍拍她的小手,“我知道瑟洛扮演得十分称职,但是你应该知道,昨天下午他的未婚妻远从从巴黎来到伦敦,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占用他的时间。”
伯爵合情合理的分析令赛西儿无话可说。
她知道她不该占用他与他未婚妻的时间,但是,她只需要一点点时问,在理智而又平和的气氛下,向他解释她与西尔法之问的事……
噢!去他的!
她为什么必须向他解释?她想要跟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他凭什么对她生气?
赛西儿愤怒得无心欣赏台上的演出,而喜好戏剧的莫维斯伯爵则浑然不觉她的怒气,兴致勃勃地随着剧情的起伏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