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你在做什么?”男人没料到她会剧烈的抗拒,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对她怒骂。
他看见她裸露胸口上那一大块盖住伤口的棉布正渐渐渗出殷红,迅速地将自己身体的重量移到她上方,压住她激动的反应,不让她继续自残。
此刻,两人根本无暇顾及她春光外泄的问题和两人之间过度暧昧的姿势。
“为什么……救我?为……为什么不……让我死?”她边喘边咳,用尽力气沙哑地哭叫出声,沾泪的小脸染上不自然的潮红,看起来异常荏弱。
她极度绝望的哭哨声,一声声若针刺般深扎进他的心口。
“你……是真的想死?”他拧住眉头,神情莫测地望进她的眼眸底下。
回答他的,是眼角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的泪水,和樱唇边破碎散逸的哽咽。
想!想!想!我多么的想死!她在内心不停狂喊。
激动的情绪耗去她太多体力,江冷娃再次陷入昏迷当中。
男人一动也不动地悬在她的身体上方,看着她昏睡过去,确定她无法再继续伤害自己之后,他才小心地将身体重量移开,揿下床头的叫唤铃,并将她敞开的衣襟轻轻拉拢。
他眯着眼,深沉地看着床上娇小虚弱的女孩。
“想死?”他低声沉吟。
“那么,”抚着下巴,他微笑地作了一个决定。“就把你的命给我好了。”
“土匪,你向人家要了什么东西?”门口传来一声和蔼的笑语。
黑衣男人转过头,挑眉看着银发白袍的老医生,双手插在口袋徐徐踱到床边。
银发医生年纪颇大,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仍然精神旺盛、步履稳健。
“这女孩想死。”他耸耸肩。
“然后呢?”银发老医生从容地挂上听诊器。
“是我把她的命给捡了回来。既然她不要自己的命,我当然做做好事,资源回收一下喽!”黑衣男人退了一步,让出床边的位置。
“我一辈子没见你做过什么好事。”银发医生摇摇头。“她答应要把命给你了吗?”他弯下腰,熟练而仔细地检查江冷娃的伤口。
“她都不要了,何必多此一举问她肯不肯给?”黑衣男人双手环胸,答得理直气壮。
“你真以为你是在资源回收,还是大发善心地收容小动物?小心收到最后,收到一辈子甩不掉的大包袱。”银发医生伸手向床头揿了一下对讲机。“Miss林,准备一下,三床病人伤口裂开,需要……”
“一辈子吗?”黑衣男人偏着头沉吟。
“还有,这几天她可能会发烧,医院里人手不太够,就请你自己照顾你捡回来的东西吧!”向对讲机交代完后,银发医生悠闲地回头告知他。
“我还有事,没空!”黑衣男人挥挥手,转身要走。
“那就请你把这包回收资源带走,我们这里可不负责回收。”白袍医生露出无辜的表情。
☆☆☆
由于伤口感染,江冷娃在高烧中迷迷糊糊的过了好几天。
直到退了烧,再度清醒时,窗外天色一片浓黑,惟一的光源只有从门缝下泄进些许晕黄色光线,照得整个室内幽幽暗暗。
江冷娃静静地躺在床上,张大眼盯住天花板,等着眼睛适应室内的昏暗。
包围她的,是绝对的寂静。
试着抬起手腕,发觉先前被自己粗鲁扯下的针管,全数又回到手腕的静脉血管内。
呼吸仍然灼痛,但是已经不似第一次醒来时那么的难受。
她轻笑一声,随即愕然止住,像是被自己吓到,不自觉地屏住呼息。
弱不可闻的笑声,在阒无人音的夜晚,变得大如雷声,仿佛在嘲笑她似的,在空谷似的房间里回荡、回荡……突然间,身心的疼痛、疲累彻底击溃了她。
细细的啜泣声,幽幽微微地逸出。
她一向怕黑,也怕孤单。
现在,她却一个人被丢在黑暗的房间里。
人死了的话,灵魂所在处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么黄泉路也不是胆小的她敢待的地方了。
寻死的勇气消失了,苟活着的她还能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
不敢再看黑影幢幢的暗室,江冷娃无助地闭上眼,偷偷地一个人低泣。
突然,一股男性气息悄悄靠近,略带着麝香味的暖热呼息扑上她的脸颊。
有人?
江冷娃心中大骇,反射地握紧双拳挥出,却被对方伸出的大掌更迅速地拦住、包握,压制在脸颊的左右两侧。
双手被制伏的同时,她倏地睁开眼,冷不防被眼前太过靠近的男性面孔微微惊吓到,一时之间怔得忘了泪水,也忘了挣扎。
那男人拥有一张斯文俊朗的脸,浓眉刚直有型,双眼炯然有神,鼻型挺直,而浅肤色的两道薄唇正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什么……“……?你在看哪里?”原本还在善意的关心询问,然而,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分心,于是两道薄唇微微勾了起来,恶作剧地突然提高音量。
他最后一个问句,终于飘进她耳里。
“你怎么在这儿?”她呆呆地问。
“我一直都在这儿啊!”他的轻笑声,成功地唤回她的神志。
“你……放开我……”她对于自己竟然看他看到分神感到又羞又愤,江冷娃开始挣扎,像是要用胸口的疼痛狠狠地虐待自己,让自己更加清醒。
“好了,别动!你裂开的伤口才刚刚被处理好,不要再制造别人的麻烦,病患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医生们很忙的!还有,徒然的挣扎只会让你看起来更让人同情!”男人倏地收住笑意,严厉地盯着身下的女孩,语气尖刻而且不太留情。
闻言,她马上停止了挣动,只是睁着湿漉漉的晶润水眸,恨恨地瞪住他。
一个倔强又矛盾的女孩。而他,轻易地就抓到她的性格了。
男人的表情未变,却偷偷在心里微微一笑,缓缓放开她两只小手后,大咧咧地掀开被子一角,舒服地在床沿挨着她坐下。
江冷娃嫌憎地侧身避了一下,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想在黑暗中瞧清他的五官。
“你的警觉心太弱了。我很怀疑你是怎么当杀手的?”男人调侃地说道,一手伸到她头顶,扭开床头台灯,霎时房内罩上一层温暖、却不刺目的金黄色光线。
“是你?”江冷娃终于看清男人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一阵恍然。
“是我。”他抱胸含笑,微微点头。
“你是谁?”她蹙起眉。
“咦?你不是认出我了吗?”他刻意露出讶异的表情,促狭地反问。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到底是谁?”她丝毫不欣赏他的玩笑。
“好凶哦!”他不以为意地轻笑出声。“你先跟我说,你到底认出我的什么身份?”他挑挑眉,语气像是要和她交换条件似的,她先说,他才说。
“枪法超烂的王八蛋!”江冷娃睁着美目,瞥了他两眼,咬牙切齿地回答。
他大笑出声。
“你还好意思笑?害我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很有趣吗?”她看着他轻松的笑容,心头更火。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他竟然瞄不准?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看走眼!
“我知道你想借我的手自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挑上我帮你执行死刑,不过,我对这种事情不太介意啦!你会找上我,还是让我觉得很荣幸。”他的神情非常和善包容。
“你明明开了枪,为什么不杀死我?”她冷冷地问道,根本不理会他刺耳的玩笑话。
“为免后患无穷,在杀了你之前,总得先了解一下状况。否则真一枪打死你,结果冒出一堆人要替你报仇,我岂不是白白被你拉去黄泉路作伴?所以,犹豫了一下,枪口一不小心就偏了。”他比出枪管射歪的手势,痞痞地对她耸肩。
“你故意的?不怕留下我的活口,日后当真杀了你妹妹和那个姓赵的?”她的双眼冒出怒火。
“我这么做,有我的目的。”男人微微笑着。
“你没杀了我,才是后患无穷。只要我的伤一好,就会继续执行狙杀的工作。除非我死,否则我会对他们持续追杀下去,至死方休。”她冷语提醒。
男人对她的威胁非但不在乎,眼底反而闪过一丝疼惜。
她的眼神太过冷淡、太过认命,没有生命的热度,完全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采。
躺在床上的女孩,长长的眼睫上沾着忘记拭去的水渍,细致的五官因失血而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乖乖的休养吧!想要做什么事,也得等你的身体好了点再说。”男人宠溺地伸掌拍拍她的小脸。
不习惯人体触碰的江冷娃不悦地拧眉闪避,反射性地偏过脸去。
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收回落空的手掌,站起身,潇洒地拍了拍裤管,举步准备离去。
“等一下。”她有些虚弱地叫住他。
“什么事?”他依言停下脚步,仍然是一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