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修王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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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由天定。既然有人能算出上天要我走什么样的路,何必还要费尽心思去改运避祸?即使能,之后的命运真的能比原来的更好吗?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我想求的,是要不枉此生,遇上该相遇的人,完成该完成的事,如此而已。”

  “即使对方会将你打入地狱,你也不后悔吗?”谌寿低弱地开口,神情苍老了许多。

  “既然是命,我不会后悔。”谌霜浓无惧无悔的神情,撼动了谌寿。

  他不知道女儿与峻德修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让她对他的感情深浓到什么地步,他也无法探得峻德修那方面,对他女儿又是怎么样的情感──他只知道,他已经失去这个女儿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一战,战鬼不止抢了我的城国,也抢走了我的女儿……”谌寿伤心地喃喃自语,扶住树干,强撑起摇摇欲坠的佝偻身子,放弃了劝说,一步一步地缓缓离开。

  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小心藏了十六年的女儿,一夕之间毁在“战鬼”的手里?

  不,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带女儿回谌城。他相信,回到谌城后,一切都将会平静下来。

  “今晚,就今晚爹一定要带你走!”他低语着,计划也慢慢成形。

  临去前,谌寿望了女儿一眼,眼神变得异常坚决。

  谌霜浓的泪水涌上眼眸,无声地滑落颊边,没有注意到谌寿离去前向她投来奇异的一瞥。

  对于爹爹的失望,谌霜浓虽然心痛难抑,却仍旧没有开口挽留爹的脚步。

  现在的她,终于能够理解爹亲将她养在深宫中,不闻不问,为的只是躲开世人的眼光,避免将她拉入尘世,面临难测的命格。

  既然上天让峻德修在阴错阳差里寻到她,她也不再抗拒冥冥之中自有运转的安排。

  但是对于那句关于她“灭世”的预言,她是怎么也不肯依。

  突然间,她有所彻悟,睁大双眼,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所谓的“战鬼”,只不过是世人恐惧作祟的心魔罢了。

  “乱世绝非战鬼一人所为,灭世更非谌女一人所能,世人怎不明白?”她望着湖面自言自语,叹息世人糊涂。

  第八章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一向是伴君重臣的禁忌。

  而在今日,这个意义重大的阅军仪典中,峻德修竟然犯下了这个无可弥补的大错。

  峻德治眯眼看着校场,看似面无表情,暗地里却早已忍不住心惊,焦灼地暗道一声不妙,越来越为峻德修的生命安危操心。

  统领数十万大军并非易事,对于早年即崭露军事领导天分的峻德修来说,却易如反掌。

  峻德修天生具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却又能与下士小兵同甘共苦,加上领军有方,战战皆捷,无形中为他塑造出无人能及的领袖魅力,所有人皆甘于服从。

  方才峻德天龙准备以城主身分,向大军鼓舞宣誓之前,峻德修只是策马登高到校台上,向底下扫了一眼,随后轻轻扬起一手示意,数十万大军竟然瞬间悄然无声,凝肃静默的气氛,强烈地撼住当场所有文武百官──也包括了神情在瞬间愀然变色的峻德天龙。

  峻德治深深叹息了一声。“大哥的棋步,越走越险了,他可别走火入魔了才好。”

  ※※※

  醒来后的第一个知觉,怎会是莫名的头疼欲裂?

  “啊!我的头……”谌霜浓捧住头,在昏与醒之间痛苦地挣扎,依稀察觉到自己躺在一处移动摇晃的厢式小空间里,身子底下还铺着软褥。

  发生了什么事?她惊慌地想着。

  “霜浓,别怕。蒙汗药的药效刚退,有一点不适是正常的。你再睡一会儿,咱们现在正经过朗日城的边境,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到家了。”伴着窗帘布一掀,厢外一个熟悉的嗓音,从小窗口传入,一道刺目的光线也随之泄入。

  霜浓动作异常迟缓地抬起手臂,遮住阳光。

  爹?

  蒙汗药?

  回家?回哪一个家?

  一连串的疑问霎时间在她心头爆开,却苦于额际的剧疼而说不出话来。

  她不停地拚命喘息,挣扎着要睁开眼,冷汗布满额际。

  没多久,她发现自己在迅速移动的马车厢里,谌寿话里的讯息也逐渐传回她的脑里。

  爹竟偷偷将她从修王府中带出来?

  既然已经到了朗日城的边境,那表示他们赶了至少一日夜的路!

  “爹……爹,送我回去……”霜浓虚弱地攀着车厢壁坐起身,抡起拳头,无力地捶着车厢。

  “爹……求你送我回修王府去呀!”她可以感觉到,她与峻德修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得令她心慌。

  在这个时刻,她不能离开峻德修的保护范围,否则,她真的会成为一颗致命的棋子。

  为了她,甚或以她的名义,难保峻德修不会疯狂地采取极激烈的反扑手段。

  到时,即使她不愿成为灭世的谌女,也会成为乱世剧变的引爆点!

  “霜浓,你再睡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咱们就快到家了。”

  谌寿听见她的哀求,面色一沈,更加铁了心,催促马夫加快挥鞭,一心想早日回到谌城。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女儿,不再让峻德修利用。

  “爹……你听我说……我不能离开他身边……否则……后果难料啊……”

  霜浓一拳又一拳,虚弱又绝望地击上车厢板。

  无奈车外的人不再有任何动静,只是拚命赶路,似乎铁了心肠,对她的反应不闻不问。

  “离开他……才是女儿真正的死劫啊!爹……爹……”

  霜浓绝望地哭着,捶打着。

  想起身跳车,却又因蒙汗药的副作用而浑身瘫软,连坐起都成了极吃力的事。

  一瞬间,事情突然发生变化,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车厢外的马匹一阵嘶鸣,整个车厢剧烈晃动,逼得霜浓只能俯趴在软褥上,蜷曲身子,几乎承受不住强烈的撞震。

  天地之间,骤然静止。

  谌霜浓紧闭双眼,不住地喘息,一面又侧耳仔细聆听车外的任何细微声响。

  然而,不管她再如何竖耳倾听,还是只能听见车厢内属于自己又急又浅的喘息声。

  “唰!”地一声,车厢门突然被拉开──谌霜浓抬手遮眼,勉强在逆光中见到似乎有一名男子,正半弯着腰细细审视她。

  “果然是那位谌城美人。”男子朗声仰天大笑,笑声中饱含得意。“美人,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从他的声音,她认出了他的身分,心中迅速一凉。

  他是索讨她两次未果的朗日城少城主──朗日尚!

  “我听到情报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谌城美人竟然会擅自脱离峻德修的势力范围,私自出城。怎么?峻德修冷落了美人,让美人思乡情切,忍不住驱车逃回谌城吗?”朗日尚笑讽道。

  谌霜浓紧闭双唇不答。

  “不说话吗?也好,我喜欢安静不吵闹的客人。”朗日尚不以为意,弯腰将她从车厢中抱了出来。

  “你……放我下来!”谌霜浓无力抗拒,只能睁着又愤又羞的水眸,严厉地瞪着他。

  “等回到宫里,我自然会放你下来。”朗日尚对她的瞪视一点也不介意,迳自抱着她走向停在一旁更加华丽的马车。

  “放开她──”被朗日军押在地上的谌寿,大吼一声,急切地想冲上去。

  “这老头是谁?”朗日尚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谌寿。

  “我是……”谌寿才一开口,话头立即被谌霜浓接过──“他是我雇的车夫。”她深深地望进谌寿的眼里,眼底有寄讬、有哀求……谌寿明了了她的讬付,又气又恼地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是吗?”朗日尚的眼底有一丝玩味。

  “我可以随你走,但是你不能伤及无辜。”她勉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他谈条件。

  朗日尚看了看几乎昏厥却强自撑持的霜浓,又瞄向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的老头。

  “无妨。”他耸了耸肩。

  得到他的回应,谌霜浓松懈了下来,抵不住蒙汗药尚未褪尽的强力药效,虚弱地再度晕厥过去。

  朗日尚将昏迷的谌霜浓送上华丽的马车内,然后跨上一旁的马匹。

  “所有人跟着我撤回!”随着朗日尚的指令,所有人如来时一般,再度退回朗日城境内,留下谌寿和瑟缩在一边的马夫。

  “城……城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马夫抖着声音,跪在谌寿身边问道。

  谌寿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

  “回峻德城……向峻德修求救……”他说得艰难,心痛得只想剜出自己的心。

  他一直想着女儿最后那深深一瞥透露的讯息──回头找峻德修,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害了女儿的人,竟然是自己?

  而她毫不迟疑求救的对象,竟然是掠夺了她的“战鬼”?

  女儿为了他,再一次求情的话语,狠狠划开他的胸口。

  他做错了吗?

  爱之,却害之?

  ※※※

  峻德修冷眼看着失踪一日夜之后再度出现的谌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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