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下腹似乎升起某种异样的压迫感……好不舒服……
“你好好看着吧!看是‘战鬼’会惜你多一些,还是会嗜血多一些?”朗日尚口吻尽是残忍冷酷。
谌霜浓勉强抬起头。
在远方,仿佛看到峻德修坐在他那匹高大骏挺的战马上,正交抱手臂,噙着睥睨天下的笑意,期待着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役。
不要来啊……她实在不愿看他……徒惹血腥。
“看到东边的烟尘了吗?那表示,东方的圣罗皇军也到了。我今天就要看看,‘乱世战鬼,灭世谌女’,会如何乱世、灭世?”朗日尚唇畔扬起笑容,仿佛已预见了胜利。
圣罗皇军?天哪……那他……谌霜浓的双眸中忍不住泛起泪水,朦朦胧胧的视线,将峻德修的身影给浸得模糊了。
“传讯过去,只要峻德军靠近一步,就把谌女吊上去一寸。”朗日尚下令。
“城主?”大庭广众之下,真的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用刑?朗日属下有些动摇。
“她是灭世谌女,乱世祸源,其他人会原谅我们的作法。”朗日尚的话,真的说服了部将,执刑者的手也不再迟疑。
灭世?偌大罪名,她是因何故而担上的?
即使身子被上下扯疼着,谌霜浓依然感觉荒谬而想发笑。
愚昧的世人啊……
“啊──”
无预警的拉扯,几乎将她的手腕拧断,疼得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修王进攻了?
她眨眨眼,拨开眼前红雾,果真见到峻德修一马当先,手握着刀,不停挥伐,他奋力砍杀的神情仿佛着了魔,令人极度心惊。
他不停地朝着她的方向策马奔来,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一律成为蹄下残肢。
峻德修的目标,仿佛只有她一个。
看着峻德修刀下的亡魂断魄不断累积,她的心魂也跟着被迫不断地撕裂。
不要!不要再屠杀了!无辜的血魂,这些乱世下的牺牲品……没有人该为谁付出性命的代价啊……谌霜浓泪眼模糊地望着他持续而坚定地朝她的方向而来,浑然不觉自己的身子已经被吊离了地面。
粗糙的麻绳咬进她的绢腕肌肤,丝丝血液正顺着雪白手臂蜿蜓而下,形成刺目的细细血河。
停手,停手啊!
她哀求地望着他,除了手腕的痛楚,下腹一阵阵痉挛而起的剧痛,也开始折磨着她的神志。
不知由何处发出一声惊恐的吸气声──只见谌霜浓裙襬下方,竟也开始滴下血滴,在地面上落成怵目惊心的暗红血花。
“少……少城主……谌女好像流产了……”
朗日尚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一瞬间,恐怖的恶寒笼罩全身。
他呼吸急促地回头望向离城下越来越近的峻德修,从没一刻像现在一般,朗日尚竟觉得峻德修仿佛真的化身成索命阎罗,一步步地逼近。
“嗯……”谌霜浓无意识地呻吟──好痛……全身都好痛……手没知觉了……连下半身那难受的一阵阵痛楚也渐渐淡了……耳边……竟听不分明朗日尚在吼叫着什么……是报应吗?他犯下的血债罪孽,由她来受吗?
无所谓……无所谓……她,心甘情愿啊……黑雾遮住她的视线前一瞬间,似乎看见了峻德修手里握着染血之刀,泛着红光的血眼并不是看向她,而是看向……朗日尚!
不论他看的是谁……总之,他站得靠她好近、好近。
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几近沸腾的体温……“好温暖……”昏迷前,她呢喃了一句,笑着偎进有他气味的黑暗里。
“战……战鬼?”
当峻德修登上城墙的那一瞬间,所有朗日军,包括朗日尚,全都傻了。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闯上来的!
他浑身浴血,散发阴冷的杀伐气息,像是从地狱而来,准备前来索命。
他现在看起来,不折不扣正是人人口中畏惧不已的“战鬼”!
城下战喝震天,厮杀成一团,城头上却一片死寂,形成荒谬的强烈对比。
峻德修冷笑一声,迳自踏上城垛,远远观望着东方那股越靠越近的烟尘。
“峻德修,你完了,圣罗军的援兵到了。今日将是你峻德军首尝败绩,乱世战鬼将再也无法乱世。”朗日尚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峻德修不语,仅仅举起手向战场打了一个暗号,唇畔吐出一声悠远浑亮的指令──“撤!”
撤?峻德修认了败仗,打算撤退?
朗日军和甫到达的圣罗军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
这厢正暗自庆幸时,城墙底下的形势却在转眼之间逆转,让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峻德军队竟然训练有素地迅速集结,毫不犹豫地丢下已不能构成威胁的残余朗日军,以及单枪匹马闯上朗日城头的峻德修,利用对方阵式松懈的那一刻,突然向东冲去。
原来峻德军队打算一鼓作气,直接攻入圣罗皇城?
望着措手不及被正面冲破阵势的圣罗军队,朗日尚再也笑不出来,背脊隐然泛出凉意,霎时间明白大势已去。
峻德修从容挥动带血的刀刃,斩断绳索,轻易地接住被吊缚在半空折磨的谌霜浓,身旁上百名的朗日军,竟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
将她收进怀里的那一刻,原本暴涨着血红神采的邪异瞳孔,微微转柔,似乎掠过一抹松怯的神情。
他细细检视的眼眸扫到她足踝边染血的裙襬,原本红光稍退的魔性眼眸定住不动,见到血渍逐渐扩大,他立即顿悟了某件事──他与她的孩子流掉了?
峻德修的神情倏然浮起骇人的狂怒,转过头去瞪住朗日尚,杀机立现!
被峻德修魔似的血红眼睛死死盯着,朗日尚几乎神魂俱裂,妤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他刷白着脸,一点一点的后退。
“好温暖……”陷入半昏迷的谌霜浓,死白的小脸上绽出绝美的笑靥,轻轻喟叹一声,便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听到她的声音,峻德修狠厉的眼神淡了一些,他怜爱地低头看向她,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希望将自己的体热,尽数传到她逐渐冰凉失温的纤弱身躯。
趁着峻德修分神,朗日尚突然抢过身旁士兵的弓箭,向峻德修放了一枝冷箭。
峻德修身子一偏,用左肩头挡下了射向怀中人儿的箭矢,一声也不哼,他像是没有痛觉似的,对于肩上的箭毫不理会,将无意识的谌霜浓在他怀中调了一下姿势,握紧手中的长刀。
他看着朗日尚,唇畔露出诡谲狠烈的笑意,神情几近疯狂。
“杀、杀了他!”朗日尚一惊,战栗地下令。
“啊──”
狂啸一声后,惨烈嚎叫声此起彼落,暗褐浓稠的血花四处飞溅,朗日城头瞬间变成了一座恐怖炼狱……
※※※
峻德军此次突袭成功,出师告捷,不但占领了朗日城,甚至攻进了圣罗皇城,天下大势立即逆转。
皇朝易主,圣罗灭,峻德兴。
峻德天龙立即宣告天下,立峻德城为皇都,改历峻德元年。
然而,为峻德天龙打赢战役、夺得天下的峻德修,抱着流产昏迷的谌霜浓,快马奔回峻德城,亲自将她交给熟悉医疗的峻德治照顾后,不但没有受到英雄式的待遇,反而被峻德天龙下令押入天牢。
擅自出兵,目无君纪,显有谋反意图。
“大哥被押入天牢?”峻德齐不敢置信地怪叫出声。“城主在想什么?”
“义父已经是天下君皇,不是城主了。”峻德治一边为身子大受打击的谌霜浓写药单,一边随口纠正二哥。
“我管他变成什么,他为什么要将大哥关起来?大哥不是一举破了朗日和圣罗,让他如愿当上天下共主,功高过天,为什么还要入罪于大哥?”峻德齐越想越气忿,恨恨地在房间内踱过来,又踱过去。
“大哥正是功高过天,才会不容于天。”峻德治蹙着眉轻声说道。这一入罪,肯定是有去无回,走不出天牢了。
峻德修的能力太强、太具威胁性,峻德天龙早就对他忌惮在心。如今世局已定,统一天下的阻碍已除,峻德修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只要是聪明一点的君主,绝不会将这个潜在的威胁继续留在身边。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是千古不变的法则。
“这、这是什么道理?”峻德齐瞠目结舌,火气冒得更大。
突然间,谌寿大喊着冲了进来。
“治王、齐王,请你们快想办法,城主……城主派了大批军队查封修王府,并且将霜浓带走了!”
两人霍然而起,面面相觑。
“老三,咱们马上去见义父。”峻德齐带头就要往外冲。
“等一等!”峻德治拉住他,低头沈吟。
“还等什么?再等,连大哥的女人都要归他了!”峻德齐急得跳脚,受不了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三弟还有时间慢条斯理的蘑菇。
“谌城主,我劝你现在马上就出城,连谌城也不要回去,找地方躲着,等锋头过了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