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对夫妻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坚持要水灵陪他“瞇”一下。
“但是咱们还没拜过天地,这……”水灵总觉得这样有点像在做坏事,颇不光明正大,宛如……宛如偷情一般。
“那还不容易,老天爷就在外头,随时想拜都可以拜,反正祂又不会跑掉。”他再度拥她入怀,拒绝跟她讨论那些属于世俗人类才有的繁文缛节。
“你到这儿,就是专程来轻薄我的?”水灵不高兴他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嘿!你不说我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乌长云急着也把水灵一起“挖”起来。“听着,今儿个张德宝带你去见老太太时,不管她要求什么,你都必须勉勉强强的答应她。”
“为什么?”万一她的要求很不合理的话,难道她也非接受不可?
“现在没空解释,总之,你牢牢记住我的话就准没错。”唉!她的朱唇鲜嫩欲滴,克制不住了,先香她一个再说。
“你——就不能正经点吗?”水灵眼神复杂的望着他,心里还纷乱异常。“你不是寻常人,我知道你不是。”
刚刚不止是她,连巧巧和众多丫鬟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在床上,不在房里,忽地不见了,当着大伙的面就这样消失了;然而才一转眼,他竟又回来了。除非他会乾坤大挪移,否则就是用“变”的!
然,这种“戏法”普通人谁做得到呢?
“方才你躲哪儿去了?又如何预知老太太将要求我做什么?”她追问道。
乌长云抿嘴浅笑,“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至于第二个,则必须等过一阵子,因为现在时间不够多。”他话声甫落,整个人已腾空而起,像一只大蜘蛛,挂在床顶的横梁上。“这一招可不是谁都会喔!”
水灵崇拜得五体投地,“你怎么办到的?教我!教我!”
“没问题。”乌长云轻轻松松地跃回床榻上,其容易的程度,就像一只小鸟儿般,飞翔自如。“改天等我——”
“又要改天?”水灵鼓着腮帮子,抗议他老是敷衍她。“给我一个明确的日期,否则我就死缠着不让你走。”
他巴不得水灵一辈子赖在他身上呢。
“后天晌午,我带你到夫子庙开开眼界然后咱们再往露谷寺、鸡鸣山游玩,接着到石头城吃烤鱼,莫愁湖划扁舟,然后……”
“够了够了,”听得她已经心猿意马,恨不能现在就去。“你记得后天晌午一定要来,若敢食言,当心我摆脸色给你看。
“遵命,娘子!”
他叫得甜腻腻的,直暖进水灵心湖里边。“人家还没跟你——”她娇嗔不依。
“放心,咱们很快就会拜天地的,相信我准没错。”
他说话总是虚虚实实、似真还假,叫人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好啦!现在我确实是非走不可了,你千万记住我的话,要答应老太太的要求,但又不能答应得太干脆,明白吗?”
明白才有鬼!水灵一头雾水地猛眨眼睛。
“我知道你很聪明,届时你就会了解我的用意。”匆匆亲了一下她的粉颊,万般不舍地走到门口又反回来,改以更缠绵的吻来与她告别。
∪ ∩ ∪ ∩ ∪
阙家位于汝临县的西北口,这儿几乎是清一色的土垣茅舍,前榆后桑,沙道纵横间矮屋比邻,周围茂竹凤尾森森,仿佛特地倚着阙家的大宅院四周而盖起来。
水灵原以为张德宝会要求她和巧巧一样穿得华丽而隆重,没想到竟是巧巧跟着她打扮,衣着既朴素、简单,还故意装穷。原本美盛得令人屏息的容貌,下了妆之后,就全走了样,虽然脸上仍抹着薄薄的脂粉,但却已掩不住褐色的斑点,以及眼角的皱纹。
她才十九成吗?看起来不像耶。
“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没见过美人吗?”巧巧临出门前就跟钱管事提过,她不要跟水灵共乘一辆车,即使与她共乘一辆车也不要坐她对面,结果……钱管事听错了,还以为她喜欢水灵喜欢得不得了呢,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们凑在同一辆马车上,让她们大眼瞪小眼。
水灵嫣然一笑,尚未开口呢,巧巧已经被她绝美的笑容气得紧闭着眼睛,说什么也不要睁开来。
“轻点轻点,你再用力挤,眼尾纹就要变成一团疙瘩了。”
“你——”好在阙家的大宅院已经到了,否则巧巧包准会把水灵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钱管事领着她二人拾级而上,到了最上层阶梯,才嘱咐她二人稍待一会儿,兀自和守门的仆人不知嘀咕什么,不到一眨眼功夫,那仆人便笑迎颜开的激活大门,迎他们入内。
水灵一跨进门槛,只见宽敞的庭院之中,分左右各站了两排人,约有四十来个,有男有女,清一色的白布衫、青褥裙的打扮。
旋踵又走上来十余名长随,簇拥着一名白发苍苍、身形龙钟的老夫人。她拄着拐杖徐徐缓步走向水灵,征征地注视着她,良久,才将目光梭巡向她的上下衣饰,剎那间眼中放出亲切热络的光芒。
“你就是水灵?”她问。
“呃,是的,我叫晏水灵。”水灵纳闷极了,张德宝不是叫她来取代巧巧的吗?怎么阙老太太连她叫什么都知道?大问题!他们一定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诉她。
“姨婆,我是水灵的妹妹,我叫巧巧。”巧巧一反她原来高傲自负的态度,主动且亲热的搂着阙老太太,还拋给水灵一个虚伪透顶的微笑。
“妹妹?”阙老太太狐疑地望向她,脸庞忽地沉郁下来。“我倒不晓得海兰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女儿。”
海兰就是水灵的母亲,在水灵很小的时候,她就因为患了重病过世了。
“不过你这样子……”阙老太太看看巧巧,又转向水灵,“灵儿显然要比你小多了。”回头牵着水灵,径自往大厅上走。
“哪会?”巧巧紧跟在后,忙着辩解,“姨婆你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其实姊姊她足足比我大了二岁,不信你问她。”
问我?
水灵愣愣地瞟向阙老太太,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圆谎。
哪有强要人家认她当妹妹的,真是吹牛也不打草稿。钱管事也不知心裹在想什么,事前不先跟她说明,让她有个准备,现在才在那儿对她猛使眼色,要她照着巧巧的意思,承认她娘的确多生了一个女儿。
阙老太太垂着满是皱纹的眼皮,里边却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瞳,定定盯着水灵,等着她回话。
“是,没错,她是我妹子。”水灵心虚地拚命点头,希望藉以提高她这句谎话的可信度。
阙老太太似乎不太满意她的回答,“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一见到我就叫姨婆,不像你,呆得跟木头人似的,连说话都吞吞吐吐。”
“姨婆说的是,我姊姊一向嘴拙,我娘也不喜欢她。”巧巧昨夜受了水灵一肚子的气,现在正好借机报复回去。她没见过水灵的娘,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病故的,心想随便胡扯几句,阙老太太应该不会察觉到任何破绽才对。
“了不起啊你,连你娘喜不喜欢灵儿你都知道。”阙老太太话中带着玄机。
进入大厅以后,她招呼水灵和巧巧分坐在她两侧,自己则端起瓷碗,一边吹散上面飘浮的茶叶、一边净默地思忖着。
水灵环视起周遭,这花厅好大,二十几个人坐在里头仍嫌过于空旷。她极少有机会到这种大户人家做客,新奇得一双晶灿的眸子滴溜转个不停;巧巧则跟她完全不同,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只盯着阙老太太,仿佛花厅里的一切就她而言,均是司空见惯,没啥了不起似的。
阙老太太沉吟地,把她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主人不说话,大伙只好跟着憋气。所幸水灵原来话就不多,又因长年一人独居惯了,经常大半天说不上一个字,所以这种沉闷的气氛对她而言,一点也不难熬。
巧巧就惨了,她向来喜欢大声喳呼,动不动就吆喝底下的丫鬟们,难得让两片嘴唇“骨肉重逢”。这会儿,连大口喘气都显得突兀,更别说是说话了,简直要她的命嘛。
正当大伙将气憋到最高点时,阙老太太终于开口了。
“灵儿,你知道姨婆为什么找你来吗?”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针对重点,问得如此坦白,令水灵有些儿招架不住。
“是为了……”她赶快瞟向钱管事,看他有没有“重点提示”……这糟老头,需要他的时候,他竟来个一翻两瞪眼,傻杆在那儿。“呃,我听钱管事说……您身体不如以往健朗,所以……”
“笨蛋!”巧巧没大没小的抢白,“姨婆是因为想我们才找我们来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