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娘让她问倒了。
她怔仲地里向窗外,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的心思很单纯,一如从前,「我只愿意长随小王爷左右,服侍他一辈子。」
「不可能的,你连长住下来都有问题,你忘了你是偷渡客?」
「我不是,我是跟著美术馆那批古物经由正常管道进来的。」
「真的?」书怀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但,那又怎样?除非你躺回棺木里去,何况那批古文物在台湾只展出三个星期,然後呢?」
突萌一线曙光转眼又陷入胶著,雩娘焦急得泫然欲泣。
「苍天为何如此待我?」
「先别急著伤心落泪,我看这件事还是得找我表哥商量。他比我聪明很多,一定可以想出办法。」书怀不自觉的露出十分崇拜的表情。
「他肯帮忙吗?」雩娘想起今早在事务所的情景,不免灰心丧志。
「会的,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我们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跟他说清楚,他就一定会帮忙。」
「我不敢像你那麽乐观。」太多的失望令她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
「我才不乐观呢!我本来是要自杀的……」对喔!被雩娘一揽和,她差点忘了这件重大的决定。
「就为了美术馆那位男子?」
「你怎麽知道?」书怀不记得自己向她提起过呀!
雩娘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猜的。你生性善良,古道热肠,忽尔一反常态地对个男子怒骂,十之八九困於情关。」
书怀乱不好意思地抿著嘴,点了点头,「他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我们同居了三年,都说好年底要结婚了,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
「为了别的女子?」
「嗯,他老板的妹妹。很没品,对吧?」书怀讲到这,犹恨得牙痒痒的。
「如此薄幸的男子,怎值得你为他轻生殉情?」雩娘拎起一件衬衫要她披上,免得著凉了。
书怀伸手接过,反手又搁到椅背上。她喜欢无拘无束,连一片布料都会阻碍她的呼吸似的,殊不知这等光裸的模样,教雩娘简直不知该把眼往哪里放。
「我也是这样想,但是我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惩罚他,好教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你死了只会减除他的负担,让他大大松一口气,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你忘得一乾二净。他若有良心还会负了你吗?」
雩娘这番话对书怀有如醒酬灌顶之效,让她一下子茅塞顿开。「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好在遇见你,不然我不就白死了。好,不自杀了,我们先把你的事情解决掉,然後我再专心的去找个男朋友。」
「女人找男人……」成何体统?雩娘快受不了她了。
「嘴上说说而已啦!我还是很保守的。走,带你去见识见识文明。」她迅速地换上一件紧身黑色洋装,将她曼妙的身材裹得曲线毕露。
雩娘又要犯头疼了,赶紧提起她的宝剑,预防登徒子对她不利。
「嘿,这东西可不能随身携带,犯法的。」书怀抢过她手中的宝剑,慎重其事地塞进衣橱的最底层。
雩娘大惑不解,「不带著武器,如何防身?」
「用这个。」书怀从皮包里取出口哨、喷雾器,以及一把小型电击棒、和瑞士刀。「既不占空间,又可掩人耳目。」
「姑娘考虑得毕竟周详些。」雩娘很佩服她,竟能一口气使出这麽多暗器。
「拜托你不要姑娘长、姑娘短的,在我们这儿流行叫先生、小姐,不过我们都已经这麽要好了,你只需叫我书怀就可以啦!」
雩娘赧然一笑,不置可否地。
「饿不饿?」书怀问。
「饿。」雩娘回答得分外饥渴。
「好,我们祭五脏庙去。」
※※※
她们才走入餐厅,唐默立刻就注意到她了。
尽管他的对面就坐著郑依霖,但他还是毫不避讳的,把目光投向两个座位前的雩娘身上。她是个谜样的女人,不单是她惑乱人心的嫣容,还有她眉宇之间始终挥之不去的轻愁。
今早怒喝她让她离去是迫不得已的,办公室内人多口杂,若让她继续持下去,恐怕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移送警察局了。
她是谁?
美丽的女人总能引起男人的侧目与好奇,偏偏她又美得与众不同,美得令人冲动得想一窥究竟。
「在看什麽?」郑依霖随著他的眼神往後里去,艳红的嘴唇马上撤垂而下。「书怀怎麽也来了。」她的方向见不到雩娘的脸,但书怀也不是她乐见的,她只希望不受打扰,安安静静的和唐默吃一顿烛光晚餐。
说来真是匪夷所思,他冷淡漠然的态度,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比起那些曲意逢迎的男人们,要可恶而可恨得紧,但为何她仍是趋之若骛,和众多名门淑媛一样,冀望获得他的垂怜?
郑依霖也百思不解。她就是忍不住想接近他,即使仅仅相视无言,也聊胜於枯坐家中,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一面,或许她前世是欠他的吧!
「这里是公共场所,只要有钱,谁不能来?」唐默把目光缩回,停伫在面前犹原封不动的餐盘上。
她惹他生气了,郑依霖总小心翼翼伺候著他的情绪。
她爱他,更怕他,所以乐得委曲求全。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佯装薄怒,「我问你,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
唐默浓眉纠结,愠怒地回道:「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郑依霖有些胆怯,但仍勉强鼓足勇气跟他摊牌,「我们订婚这麽久了,你到底打算怎样?」
唐默微愕,迷离的星芒又飘向雩娘粉白灵嫩的两颊上。她究竟是谁?
「喂,我在问你话,你听到没有?」郑依霖大声一嚷,惊动了雩娘和书怀。
「表哥!」书怀欣喜转过脸,可一见到郑依霖即刻敛起笑容。扁著嗓子喊了声:「郑姊。」
「唔。」郑依霖嫌恶地冷哼一声权充回答。
「过来一起坐吧!」唐默却热情地招呼她们。
「走。」书怀最喜欢和郑依霖作对,她越不高兴她就越想作弄她。
雩娘迟疑地心有馀悸地里向唐默。自她十三岁入怡亲王府,她还不曾和她的小王爷同桌用餐,那可是大不敬的行为。
书怀存心捣蛋。趁郑依霖来不及换到唐默身旁的位署时,忙将雩娘推到右边紧依著他的位置。
「你是谁?」郑依霖一瞥见雩娘,浑身立即张起芒刺,趾高气昂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她叫小雩,是我大学同班同学。」书怀猛向她和唐默挤眉弄眼,要他们别扯她後腿,配合著点。
雩娘只好苦笑,她所识得的字,全拜小王爷费心教诲,『大学』长什麽样子,她完全没概念。不过,面对郑依霖,她心底总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唐默则不动如山,一迳地抿嘴浅笑,和今早那个凶神恶煞似的律师,简直判若两人。
雩娘不敢直视他,郑依霖又充满敌音心,书怀的开场白兼介绍词更让她心虚地抬不起头。所以,只好吃罗!
挨饿了七万多个日子,她委实饿得凶,狠狠地K掉三大盘菲力牛排、八个餐包、四碟沙拉和三份甜点,才稍稍有了些饱意。
饿死鬼来投胎的吗?郑依霖露出一脸鄙夷,讽刺的说:「你应该到海霸王享用一九九吃到饱,保证大赚一票。」
雩娘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根本是鸭子听雷。她只知道有平西王、炎阳王,可没听过海霸王,是新封赐的吗?
「我同学胄口大不行吗?」书怀也没料到她那么会吃,一口气吃掉她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行,只要别叫我买单,她爱吃掉整间餐厅都不关我的事。」全世界的有钱人,就属郑依霖最小气了。
「希罕,我同学家有的是钱。」书怀嘴里说归说,脚底却猛踢唐默,暗示他见死不救会倒大楣。
「钱?我没有。」雩娘据实以告,她初临「人间」,对於尔虞我诈的伎俩犹生疏得很。
「犯不著谦虚,你『家里』一大堆古董,随便卖掉一个都价值百万,还说没有?」唉!她那麽老实干嘛,偶尔撒一次谎又不会被记过。
「哟!原来你家是做古董生意的。」郑依霖的态度马上作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卖字画还是古玩器物?」
「都有。」书怀活似雩娘的发言人,什麽都抢著说。
郑依霖白她一眼,「你不讲话会死啊?」
「表哥,你未婚妻诅咒我。」搬出唐默看她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唐默不理会她二人无谓的争执,只怔怔地盯著雩娘。「还要不要吃点什麽?」
「不了,这……已经够了。」她臻首低垂,柔媚的五官全埋入胸前,仅馀一截瓷瓶似的白皙颈项,透露著纯白无瑕的秘密。
她太白了,彷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慧黠的翦水秋眸、冷凝的朱唇和挺翘的鼻梁,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唐默盯著她,心底升起一抹邪恶的念头。美丽的女人仅供狩猎之用,至於郑依霖……就再陪她耗一段时间吧!只要再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