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我的车。」唐默把他的「积架」车钥匙丢给他,弯身抱起雩娘。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雩娘伤得并不重。」这么亲昵的举动,只适合夫妻或情人,主仆之间实在应该避讳。雩娘很清楚自己卑微的身分,纵使和唐默同桌而食,都已经算是逾越了。
「安静。」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使人不敢违拗。
雩娘乖巧地蜷缩在他怀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坐进轿车後座,唐默还是没放她下来的意思,两手像铁箝似的将她紧实地嵌在怀里。
前面的男子非常尽职,除了开车,任何废话都不多问一句。他和唐默太熟了,熟得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这个男人正沉浸在浓情蜜爱中,谁敢不识趣的加以干扰,谁就要倒大楣了。
附近有家大型的教学医院。
唐默抱著雩娘迅速走入急诊室。里边挤满病患,幸好有张病床刚空了出来。
雩娘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惊恐万分地看著来来往往,全部戴著白色或绿色口罩的医生和护土。
这……蒙面人?
好好的人为何蒙面?想必非偷即盗。
她回眸向守护在侧的唐默道:「这是家『黑店』,得小心应付。」
陡地传来连声的狂嘎,雩娘机警地跃身贴往墙垣,撮口朝墙上的电灯吹——呼!呼!糟糕,这「烛火」根本吹不熄。
唐默和那男子先是一惊,继之不禁哑然失笑,忙把她连哄带骗的按回床上。
「这里不是黑店,是医院,专门救治病人的地方。」唐默指著四周吊点滴、贴伤药的病患,耐心的向她解释。
「医生来了。」那男子道。
雩娘又不解了,唐默像个翻译,马上新语旧解。「是『大夫』,不用拍。」
医生看她头上一个疤,胸口又血流不止,脚上也挂彩,便问:「遭到歹徒打劫?」接著,很自然的,把眼睛瞪向唐默和那高瘦无辜的男子。
「是的。多亏这两位先生出手相救,否则後果不堪设想。」店娘扯谎诓人的技术越来越高明了。「可惜歹徒太狡猾,乘机逃跑了,没能及时捉住。」
「确实是很可恶。你有没有报警?」医生伸手欲解开她的扣子。
雩娘大吃一惊,「你干什麽?」
「脱衣服呀!不然怎麽帮你敷药?」医生不悦地撇著嘴。「miss陈,把帘子拉上。」
护土搁下棉花和碘酒,拉开里侧的帘子,将雩娘、唐默、医生和……
呃,高瘦男子识趣地走到外边纳凉去了。他三人被圈困在小布帘里,面面相觑。
「现在没问题了吧?」医生开始显得不耐烦了。
怎麽没问题?两个男人、四只眼睛,教她以後怎么做人?
「不要怕,这里每个人都这样。有我在,我会陪著你。」唐默把她紧抓住襟口的手使力拉开,偕同护士强行解开已沾染许多血迹的钮扣。
雩娘双眸无助地盯著唐默,不懂他怎么能任由别的男子窥视她的身体。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
待伤好之後,她必得杀了这名大夫,以保清白。
「好在伤得不深,缝两三针就好了。」医生检视完毕,便要求唐默先去填写资料。
雩娘才想出声询问他去哪里?只觉臂上一凉——另一名护土手持针筒,正准备扎向她的左手臂。她慌乱地喝问:「住手,你干什麽?」又是另一新型暗器?就说这是一家黑店嘛!
护土以为她在开玩笑,嘴巴咧了咧,不动声色就将针刺了下去。
「哎——好痛!」她猛的反应过来。护士已经笑嘻嘻的使完「诡计」,掀开帘子走出去。
「你这分明是小人的行径,算得上光明磊落吗?」雩娘想挺身「应敌」,奈何眼前忽地变得迷迷蒙蒙,意识完全无法集中。
※※※
夜幕如浓墨疾染,重重垂落。
店头招牌的霓虹吞噬天际残馀的一点光明,闪烁得异常妖艳。
唐默手持酒杯站在顶楼的栏杆旁,若有所思地眺向远方。他身边另一名男子,那高高瘦瘦、衣著考究光鲜,脸上始终噙著一抹不够真诚笑意的男子,正是刚出炉、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兼国会议员——尉任之。
「你陷进去了?」尉任之饮完酒杯中的轩尼士,返身又倒了半杯。浅浅琥珀色的汁液,将他性格却不失圆融的五官,浓密但顺畅井然的黑发,及深邃如汪洋的眼,辉映得出类拔萃,风度翩翩。
「有何不可?」唐默慢条斯里又啜了一口。
有别於尉任之的俊逸书卷气,唐默予人的是另一种全新的骇人的悸动。
他很高,宽肩厚胸,伟岸挺拔,沉潜的气质似蓄有无穷的力量,冷峻的眉目,像一质特意刻镂的铜雕。暗夜寒风中益见其光彩辉映,教人望之生畏。
「她身分不明,恐怕另有企图。」多年艰苦岁月,好不容易挣出一片得见曙光的天空,尉任之已习惯了步步为营。
「她一点也不复杂。你见到了不是吗?」唐默丝毫不为他所持的反对意见而心生波澜。一旦他下定决心,就非达目的不可,即使必须不择手段。
「记忆中,你鲜少为女人和我意见相左。」他们经历了相同的悲惨命运,在最艰难困苦的关头,彼此互相鼓励、互相扶持。
因此,他们肝胆相照,情逾手足,他俩誓言携手奋斗,为前程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的感情世界只容许风尘女郎和情妇短暂停留,尉任之以为,他们能拥有的也只是那些烟视媚行、不要求一生一世的女人。
雩娘是不可招惹的对象。对於一个拿生命当赌注,决意与老天和命运相抗衡的人而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简直是自找麻烦。
「你会慢慢习惯的。接纳她,或者三不五时和我大吵一架,二选一。」义无反顾的口吻,让人觉得不安。
「我们的梦想呢?逐步掌握政坛和商界的宏愿。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忘了吧?」俊雅的脸庞漫起燎烧的火药味,将满腔的雄心壮志烘托得分外野烈。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Take easy。如果有那麽一天,出现了那样一个女人,我会全心全意祝福你。」唐默举杯邀他也邀月,抿嘴浅笑的神情是不容撼动的坚定。
尉任之放弃了,他知道劝不回他的,何必白费力气。
※※※
休养了三个星期,零娘总算获准开始「上工」。这段时间,在唐默严密的防堵下,刘学松和郑依霖都没再来骚扰过她,让她得以真正的享受「颓废」之福。
当了四、五年的奴婢,又阴错阳差的被关在木格中「睡」了二百年,雩娘对於躺在床上,啥事也不做,非仅不能习惯,还有相当的恐惧感。
现代人的花花世界,对她来说都是新奇而刺激的。
看看墙上的钟已指著十点十五分,料想唐默应该已经上班去了。她换上郑依霖上回带来的「工作服」一件高领长袖衬衫,一条暗色过膝长圆裙外罩滚边的围兜兜,和长筒袜,将她由上至下包得密不透风。这种衣裳虽然「怪异」,却颇符合她的道德审核标准。
楼下传来声响,莫非刘学松那夥人又来了?
雩娘快步蜇入房中,取出碧玉神剑护在身前,然後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楼客厅。
没人?
怎麽会?这声音如此清晰,彷佛近在咫尺。循著声响的来源,她亦步亦趋,终於找到「非法闯入者」——共三名,一男二女,金发碧眼的蛮夷族类。
可,这人怎麽这样小?他们全挤在那小框框里做什麽?
「大胆狂徒!还不快快弃械投降!」掣剑在手,凌空待要劈下……
「慢著。」唐默穿著无袖无领汗衫和牛仔短裤,手里沾满面粉,仓卒地从厨房跑出来,「先把剑放下,听我解释。」
雩娘正踌躇,「哎呀!不得了!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这个小牢笼里起码藏了七、八个夷族宵小。」
「那不是小牢笼,是电视。」唐默忍住笑意,走过去用遥控器连续转了数个有线频道。「你想看什麽就转什麽,新闻、烹饪、时装、球赛……随你选择,喏,试试看。」
接过唐默递来的遥控器,雩娘颤然地依照他的指示,把一个个小人物「变」出来,又「变」不见。太神奇了!
片刻间,她对唐默的崇拜已从「仰之弥高」提升到「叹为观止」的地步。
「好玩吗?」唐默饶富兴味地望著她。
「嗯。」雩娘红著脸点点头。好险!差一点就把小王爷的「玩具」给劈毁了。
「饿不饿?我烤了南瓜派,来吃一点。」唐默伸出沾满面粉的手,勾住她的小指头,要她跟著到厨房。
「哇!好香。」浓浓的乳酪奶油香,一古脑儿地飘入雩娘的鼻子,骚动她的肠胃。
流理台上放了两盘呈金黄色、教人垂涎欲滴的糕点,每一盘都像长了手,正热情招呼雩娘,要她别客气,诸多多享用。
「这些……都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