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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是女尼,不是和尚。”小沙弥,不,小尼姑纠正他。
吓?敢情……跪了个把月,原来求的竟不是方丈,而是师太。
跟前这位……的确是小尼姑,不是小沙弥。他的眼睛糊到牛粪了吗?
郭万里不好意思地咧咧嘴,“那……你师父究竟什么时候才肯——”
“我师父出去了,过半个时辰才会回来。”
“出去?”郭万里暴跳如雷,“既然她出去了,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们跪了老半天。”
“施主没问,我怎么说?”出家人是不随便与人攀谈的。
“你……”
“万里。走吧!”张错握住他的臂膀,“万缘师太不愿接见我们,必定有她的道理。”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希望了,无论如何张错都会捺着性子等下去。
自从寒曦负伤那天起,他带着她几乎访遍了中原各处名医,甚至名帮名派的掌门人,然而……
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没有了她,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赵颖娟越过众人,抢进他身旁,软语道……
“我为你熬了燕窝粥,一会儿吃了当消夜。”
张错漫走在无边无际的黑夜,沉默地不发一言。风霜如刀,残酷镌在他眼睑,眉处的每一条纹路,如同刀在他心中永无止息的凄楚一般,力道强劲毫不留。
“我在跟你说话。”赵颖娟近乎哀求地。
但,张错不想回答,他连开口的欲望都一一让黑的夜给吞噬了。
“张错!”赵颖娟跑上前拖住他,“你太过分了,我这样仁至义尽的待你,你还不满意吗,为了一个半死不……面对现实吧,她活不了了,你没必要如此折磨自己,就算难过死掉,她会懂吗。”
他庄严地瞟了她一眼,依旧不语;魁梧的身影朝前迈开大步,每一步都像重重地踩在赵颖娟心口。
她紧咬齿龈,怒火延烧得极,
就着微弱的天光,她赫然发现,张错披散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竟冒出许多灰白,一绺绺鲸吞蚕食,几乎霸了他整个后脑勺。
他应该才三十上下,怎么会老得这样快?难道是……为了寒曦。
“不!”她痛苦得近似呻吟。
寒曦活着的时候,她抢不赢她,为什么病得气若游丝了,还要横加阻挠她和张错的好事。
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
赵颖娟的呐喊一遍遍,在夜的冷风中猛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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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朴的庭园,矮树影影绰绰。这个四合院落许久以前已无人居住,张错觉得地方虽然不大,但安身暂住足矣。钟子锡他们也不挑,各人分别找了一间房,便将就住了下来。三更天了,更夫刚过,四下重又是合上寂静的围攻幕。张错回到房里,床上的人儿,星芒闪了下,无声滑下两行清泪。他归照例替她拭干鬓的珠,亲吻她两眉之间,才和衣躺向一旁。他们这样同昧共寝已经足足一个多月了。
寒曦缓缓张目,惺松而迷惘。病弱的她,依然无法言语,只能睁着水眸,凝视日复憔悴的心爱的他。
她的伤口已然痊愈,但震及五脏六腑的部分,却一点一滴试夺去她的生命。
张错的手横过她胸前的肌肤,轻抚她的耳珠及光洁的脸颊。
“今晚痛得厉害吗?”他涩哑地问。
寒曦勉力晕出一抹嫣容,权充回答。
每日午后,她总会昏睡数个时辰,一觉醒来,便觉得又好了许多。
“那就好,睡吧。”为她盖好被褥,身子紧贴着她,深怕夜半寒风卷入窗帘,吹拂她单薄的骨架。
寒曦乖顺地关上眼睫,耳中均匀传来他低低的喘息,有些温热,令她痒痒地好难进入梦乡。
夜色渐浓,烛火诡异地燃得炽烈,火势黄灿灿地照映在寒曦脸上。
风不知来自何方,一下子窜进房内,青蓝火舌如同蛇佶,一下子扑向床畔。
寒曦愕然睁开眼了,房内缥缥缈缈。有个人,粗鲁捂住她嘴,将她强行拉下床垫……
呀,好香,这是什么味道?似乎在哪儿闻过……
张错一向机警,今晚不晓得怎么睡得那么沉。
模模糊糊,一个柔软而温热的身体,就贴在他的身上,散发着浓浓香味的身躯,使得宁静的夜晚突地沸腾起来……
青春比爱情禁不起挑衅吗?还是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回来了?
身上放任深情的女体,极尽缠绵地勾引着,纤细柔荑顺着肚腹溜滑而下……
张错用力想睁开眼睛,但心余力不足。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场梦。
他一直是个意志坚定,刚毅悍勇的人,今儿为何这般软弱。
挑逗的伊人不肯放过他,白肤红唇投怀送抱,他闭目冷峻地期望能无动于衷。
奈何轻软小手抚摸得他舒适写意,酣畅淋漓……她是寒曦吗?不,这味道不像。
红唇印上他的下腹,张错如遭电殛,慌忙拚尽全力,凛然瞪大虎目。
女士娇艳睨他的眼,绛红长袍毫不羞耻地包裹张错敞开的胴体。
“不用害怕,你需要我的。”是她肉体温暖馥郁,如一床好被,缠上他,紧密她像条阴险的蛇妖。“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舒服一点而已。”
“你是……”
黑暗中,但见寒曦双眸晶光中泛着水雾,她不是她!
张错思绪飘荡,奋力集中心神,终于看清楚是哪位女子。
“我是我。”赵颖娟忽由柔媚转成淫荡的笑靥,伸出舌头,舔吮他冒涌的汗水,一滴一滴,全吸进肚子里去。“舒服吗?还有更舒服的在后头。”
“无耻!”张错一掌将她击落床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颖绢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他为什么不要她,她那么美,那么妩媚动人,岂是病奄奄的寒曦比得上的?
蓦地,她美丽秀致的脸变为杀气腾腾,快速朝寒曦躺卧的角落冲去,自肘底抽出一把短刀,如拨云见月,挥向她微袒的颈项。
张错飞身欲起,可,中了迷药的身子沉甸甸的,连移动脚步都困难重重。
“住手。”
“你是谁?”赵颖娟一跤跌坐地面,凶狠的目光骇然望着窗外。
“大哥,大哥!”钟子锡已闻声赶了过来。“这是……西疆七步迷魂散?”
正要闯进来的左清风一听见房里被放了迷魂散,赶紧把门窗统统打开。
“你怎么会有这种邪魔歪道的东西?”幸亏张错底子深厚,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心智已恢复十之八九。
“我,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臊红着脸,仓皇将衣衫扣弄整齐,赵颖娟又回复一贯的傲慢。
“装蒜!”张错怒气直冲脑门,迥身抽出长剑,指向她的咽喉,“说是不说?”
“我……我就是不,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老羞成怒,竟哇啦哇啦哭得屋瓦都要掀开。
“不到黄河心不死,好,成全你。”张错翻剑高提,从上往下,刺目的蓝色光芒,不偏不倚,划中她的心房。
霎时,破裂的衣襟,飘出漫天飞扬的纸张……细看之下,方知那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纸,竟是银票……总共有万余两。
她哪来那么多钱。
除非——
“是你,原来是你……”张错宁愿是他眼花看错了。
“出卖”是两残酷的字眼,他再一次被出卖了。
“子锡,收拾一下,咱们立刻离开这儿。”
“等等,我也跟你们一道。”赵颖娟乞怜地挨向张错。“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方才她明明看见一名女子站在窗外,若不是她出手阴拦,刘寒曦早就是她刀下的亡魂了。
可,她人呢?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不要再惺惺作态!”左清风对她已经忍无可忍了。虚伪,造作,包藏祸心,什么女人嘛,坏。“说不定你早就到官府告发咱们,正等着颌大笔赏金呢。”
“没有,我发誓这次真的没有。这钱是……是西门雪给我的。”此番她的确没说谎。西门雪将官银都换成银票交给她,算是答射她的厚礼。
“总之,我们已说不过你。”张错弯身抱起寒曦,“你走吧,上哪儿都可以,就是别跟着咱们。”
寒曦忽尔蠕动身子,频频摇头。
“怎么,你不想走。”
自云中探出笑脸的月儿姑娘,蓦然撒下耀眼的银光,清清朗朗,却又朦朦胧,将寒曦原本惨白的小脸,映出一朵轻抹红晕的粉彩。
中剑之后,她从没如此光华灵筠,慑人魂魄过。
天,不会回光返照吧!
张错的心猛地一抽,疼得直不起腰杆来。
“好,你不愿意,咱们就不走。”
“大哥!”粗线条的左清风可看不出个端倪,“万一这娘们报了案,把官兵引到这儿来?”
“我都说过了,我没有,你聋了,听不懂吗。”
“只有你我是白痴加三级,”要不是看在赵颖仁的分上,早就二十六刀七十二洞,把她剁成肉酱,她嚣不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