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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先带刘姑娘到厢房歇息,这儿就交给我吧。”若有人试当她们的和事佬,那人肯定,铁定,笃定是个大傻瓜。
“有劳您了。”张错太了解他奶奶和娘了,虽然她们天天互相攻击,内心上却比谁都还在乎对方。
“我不用休息。”明白张错对自己的心意后,寒曦更加不愿拖累他。
他是个好人,纵使落魄一时,但相信似锦前程正等着他。他没理由,更没义务为一个身分不明的孩子背负不名誉的重担。
寒曦尤其害怕看到他得知内情后,脸上那可能呈现的错愕表情。她要他爱她,无论四季如何更替,年岁如何递换,他都能像今日这样款款深情的凝望她。唯一的办法是离开,在他尚未发现她珠胎暗结之前,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他遇见。
“也好,后山景致极美,我带你去走走。”他粗大的手掌声已握住她的小手,霸道地将她带离大厅,迈向长廊后的假山。
“坐。”把寒曦安置于爬山着藤蔓的秋千上,张错矮下身子,专注地望向她的眸。“介意陪我胼手胝足开创一番新局面吗?我会给你幸福的。”
寒曦被他几乎没有距离的凝睇,脸颊不自觉地泛红发烫,心口怦颤动。
她鼓足勇气,坚决地摇摇头。“我是个好慕虚荣,嫌贫爱富的人,我想嫁的是王公贵族,你……你配……配不上我。”
张错轻刮她的颊,“你说谎的技术并不高明。”
“我才没有,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讨厌,他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逼人家。
“那这行清泪,它又算什么?”她那略赤病容却鲜红欲滴的脸,是他每个午夜梦迥时缱绻萦系的,他不会再放她走,即使拚足最后一口气,他也要留住她。
“我好哭,喜欢哭不行吗?”她拂掉他的手,另一边脸颊又被他夺去,缠绵地捧在手心。
“不行,从今天起,我不准你再掉一滴泪。”他会用毕生的力量去呵护她,务使她快乐恒久。
“何必呢?我们根本是……不可能的。”声音中已见哽咽,眼袅泪珠乱滚,明目张胆地垂落衣襟。
“胡说!”只要他奶奶和娘不要再从中捣蛋,他绝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才没有,你不知道其实我已经……”话到喉间,硬让她吞了回去。
“已经如何?”莫非他奶奶又暗中使了手段?
“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啦!”掩住脸,她忍不住一路哭泣着跑向长廊。
孰知,更大的难题还在前面等着她。
宅院前的空地,不知何时聚集了大批人马,将屋子四周包围得水汇不通。
老奶奶和张错的母亲正大声的和带头的将领争吵不休。
“我都说了,我们是来找我妹妹和张错的,你们怎么就是听不懂呢?”大汉人高马大,嗓门粗嘎地争得脸红脖子粗。
“废话,先把小名报上来,再详细跟我禀告来意为何。”老奶奶活似垂帘听政的皇后,架式十足。
“我是安邦侯的长子刘霍恭,这话我已经十几遍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麻?”若非碍于他们有求于张错,霍恭真想一巴掌挥过去。
寒曦大失色?仓惶转身,不巧却撞上蔡嬷嬷。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他们……他们……”她不想被带回安邦侯府,急着找地方躲起来。“你放开我,让我走。”
“不用怕,他们是你的兄长,不会伤害你的。”为平息纠纷,蔡嬷嬷决定带寒曦出面,澄清这个误解。
“可,我不认得他们呀!”天!她的手怎么力道如此之强?轻轻一握,她便动弹不得。
“没关系,那是你的记忆力尚未完全复原,过一阵子就好了。”蔡嬷嬷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便往前院走。
“不要,我不要嘛!
怎么办?谁来救她?
她死命挣扎,正好吸引霍恭的注意,他远远的便看清她即是他们那个任怕刁蛮,无理取闹的妹妹。
“寒曦!”他喘着大气冲向前,“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不是你妹妹,你认错人了。”紧张地以袖遮面,以为这样便可掩人耳目。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寒曦是我妹妹。”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笨死了,居然自露马脚。
“没话说了?那说跟我走吧。”霍恭打着如意算盘,料想只要困住寒曦,张错迟早会自动现身。
果不其然,他话声未落,张错颀长壮硕的身影就昂然赶至。
“放开她。”他声音低沉,威仪十足。
“没问题,只要你答应随我们回侯爷府,立刻和寒曦拜堂成亲。”
“原来是抢亲来着。”老奶奶的后知后觉发现。
阿宝白她一眼,嘲讽她知识浅薄。
“不要,我不要嫁给他。”
寒曦的叫嚷,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你不是一直暗恋着张错,怎么?”“那,那是以前的事,我现在已经又家上别人了。”没出息,眼泪又决堤了。
“小丫头,你是不是中了这蛇蝎女人的奇毒?”否则为何反常的胡言乱语?老奶奶故作诧异地抓住她的手腕,十分非常小心的诊断。
“阿弥陀佛,原来你怀孕啦。”
“没有,我才没有!”羞赧难当的寒曦,推开众人飞足奔向后花园。
“傻孙子,还不快追去!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好的不学,坏事做一箩筐,还没成亲就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
“现在怎么办?”霍恭没想到张错外表疏狂耿介,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他妹妹“牺牲奉献”,一时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办喜事喽!”老奶奶道:“回去告诉安邦侯,我们张家虽然不顶富裕,但所有礼数绝不含糊。”
“这个无所谓,简单隆重就好,按亲家母的意思……”
“亲家母在这儿。”阿宝很不高兴老奶奶越祖代包,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她儿子成亲,关她什么事?
又一批人马起来,呃,也不算啦,总共只有三个。
“你们又是什么人?”老奶奶先声夺人。
“晚辈钟子锡。”
“郭万里。”
“左清风。”
他三人是接到张错的飞传书,知会他们踅回廊峰的山林宅院。
没料到霍恭的消息比他们更灵通,竟早一步寻到这儿来。鹰犬密布,果然有它的作用。
“姓钟的?”阿宝猛然回道,睁大杏眼望着钟子锡,“钟道逵和你什么关系?”
“起码是家父。”
“好啊!天堂不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阿宝怨声吆喝,“错儿,错儿。”
才进去安抚寒曦的张错,听见他娘呼唤,立即火速奔回。“娘。”
“把姓钟的狗杂种给我杀了。”
“伯母?”钟子锡不记得曾经得罪过她呀,为何她气成这样?
“娘,子锡是孩儿的八拜之交。”要他手刃兄弟,是绝无可能的。
“荒唐,他爹毁了咱们武馆,害咱们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这种人的儿子你岂能跟他结拜为兄弟?”禁不住一腔悲愤,阿宝眼眶泛红。
“我爹?”钟子锡怎么也想不到,他和张错肝胆相照,情同手足,居然是宿世仇敌。
“没错,就是钟道逵,是他毁了我们辛苦建立的家业。他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他……他老人定胜天一年前已经与世长辞……”
“死了!”算他聪明死得快,要不然让她遇上了可有罪好受的。
“死了就算了吧。”老奶奶难能可贵地开始爱妈和平。
“血海深仇,怎么能说算就算了呢?”
“不算了又能怎样?是他爹干的关他什么事?告诉我,你今年多大?”
“二十。”
“九年前他才十二岁,啥事也不懂的孩子,跟他讨血债不是很可笑吗?错儿,你怎么说?”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和钟子锡出生入死,灭敌保国,此情此义永难抹灭。
尽管造化弄人,让他们面临此等尴尬难堪的窘况,可,再大的仇恨也抹不去他们义薄云天的情谊。
他宁可选择一笑泯恩仇,也不愿与子锡割袍断义,刀剑相向。
“说得好,不愧是我张家的子孙。”老奶奶不知是真的宽宏大量,还是蓄意和阿宝做对。
“老太婆!”阿宝火死了,连唯一的儿子都不支持她,反了吗?
“干嘛?”老奶奶比她更大声,“家里办喜事,正缺人手,好歹等错儿的婚事办完了再说。”“你。”
“嘴巴别张那么大,免得闪了舌头。”老奶奶笑嘻嘻地拉过张错,“快去瞧瞧你媳妇,女人麻,哄几句就没事了。”
一场乌烟瘴气,竟让她三言两语外加四两拔千斤的给一一摆平。
不,没摆平。阿宝正努力酝酿火势,准备将她烧成灰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