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钙质摄取不足吧?晚上回家多啃两条小鱼干好了。
大约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缘故,邬谚并不曾感觉到室里诡异的气氛,既不曾感觉到杭尚伶一直在他肩上徘徊不去的手,也不曾住意到阿妙那两条愁云惨雾的八字眉。
一直到感觉到身后有股力量推挤着他,他才抬起头,皱眉往身后一望,「杭尚伶,你干嘛一直用肋骨挤我?」他语气不耐道。
「肋——」差点没被气得吐血,杭尚伶原打算一拳朝他头壳捶去,但见到眼前的方葵妙,她反倒甜甜一笑,将胸再往邬谚背部一贴,暖昧的说,「干嘛到今天才抗议啊?」
「是吗?我说过好多次了吧?」他站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我跟人杰不同,对啃排骨没啥兴趣,起码也得——阿妙,你在干嘛啊?」
他话题转得太快,让杭尚伶在楞了三秒后才将视线转向方葵妙。
「我——」阿妙打了个嗝,「我在哭。」她哽咽的回答。
「这我看得出来,问题是你在哭什么?」邬谚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她就站在那,没人靠近她,没人碰她一下,没人跟她说一句话,这样她也能哭?
「我——我不知道——」她抽抽噎噎的,两只手也不断揉着眼,「可是我停不、不、了……」
邬谚握住她的腕,将她揉着眼的手拉开,看她红肿的双眼,红通通还不断抽动的鼻子,再加上被她咬得红红的唇,语气就不知不觉的软了:「你是怎么了呀?」
「哈!」杭尚伶迸出一声笑,接着又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偏那一双眼早笑弯成月,怎么也掩饰不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哭,一个莫名其妙的笑,邬谚看看方葵妙,再看看杭尚伶,眉紧得简直要打成死结。
女人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杭尚伶拍拍他的肩,「没关系,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你先出去。」
他眉依旧皱得死紧。
「女孩子的事,你不懂的啦,还是我出去,让你解决?」杭尚伶故意双手环胸,带丝睥睨的看着他。
原来——
脸微微泛红,邬谚一语不发的往门口走,他虽然帮阿妙解决过很多事,但这种关于生理状况引起的心理不适,恐怕不在他的处理范围内。
「我在校门口等你。」虽想表现得落落大方,可惜耳根处淡淡的红晕泄露了他的心思。
麻烦的家伙总算走了,杭尚伶上前将系办的门关上,带着诡笑走向方葵妙,先拉着她在椅上坐下,再拉了椅子坐在她跟前,看着她依旧啜泣不休的样,轻轻叹气。
手撑着颚,她的神情带丝着迷。
何谓梨花带雨?她总算是见识到了。
小小的一张脸被泪给濡湿了,长长的睫毛也被浸得湿湿的,颊因哭泣而透着红,小小的唇红嫩得像初生的花蕾,她从没见过比阿妙更适合眼泪的女子,平常的她虽也长得顶可爱的,可哭泣时却透着一股艳,教人见了几乎要屏住呼吸的艳……
哎,这叫她怎么舍得不去欺负她呢?
趴在桌上,她伸手戳戳方葵妙的额。「你喜欢他对不对?」
阿妙说不出话来,一面哭,一面点头。
她并不想喜欢上邬谚,因为那似乎注定了会落到一个不好的结局。邬谚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女生呢?又蠢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
喜欢上他似乎就意味着:总有一天她得看着他喜欢上别的女孩,看着他心上多了个最重要的人,看着他去疼惜一个人、去为一个人付出,而这一切,都与她无缘,她只能站在一旁看,连幻想自己会成为他喜欢的人都不敢……
她不想要这样,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为什么呀?」杭尚伶凑上前歪着头看着她,「你怎么会喜欢上邬谚呢?」
阿妙打个嗝,声音因混着泪而模糊:「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上他呢,」她现在才真正明白,「我心里一直就只有他呀。」
被送到寄宿学校去,身边没一个熟悉的人,那时的她唯一拥有的,就是心里的回忆,就是那个藏在她心里的邬谚。
不管是受了挫折,或是被欺负了,她只能躲在被里跟她心里的阿谚说,因为她没有其它朋友,没有其它肯听她说话的人。
从还是孩子,到成了少女,甚至一直到现在,邬谚陪着她走过了所有的岁月——虽然他不知道。
他是她心里最最重要的存在。
再见到邬谚后,她原有些不能接受现实中的他与想象中的他的差距,可一旦明白除了外在上的改变外,他其实还是从前的那个他,原本单纯的依赖就开始变质,她变得愈来愈喜欢他,甚至想——
她曾回避自己的情感,甚至命令自己不要去想,要不是今天,要不是看到杭学姐与邬谚那么亲昵,她或许可以欺骗自己一辈子。
一开始,她只是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直到那感觉愈来愈深,她才明白她在嫉妒,她嫉妒杭学姐与阿谚看来如此相配——两个人都身材高瘦,都拥有与别人不同的气质,他们看来就像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像她……永远都不会像她!
在终于了解自己情感的同时,也明白她与邬谚是不可能的,这么一想,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所以才会让阿谚和杭学姐替她担心……
用手将泪擦干,她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杭——杭学姐,」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哽咽,「以——以后阿谚就交给你了,阿谚他人很好很好——」
「等等!」杭尚伶捂住方葵妙的嘴,「什么叫邬谚就交给我了?那种家伙送我我都不要!再说,我已经有笨蛋舒人杰那个奴隶了。」
要不是舒人杰家里出了事,这阵子都没办法到学校来,她也不至于无聊到去趟邬谚和方葵妙的浑水。
「我说阿妙啊,」她露出个甜美的笑,手往她肩上一搭,像密谋什么似的说:「我跟邬谚只是朋友,刚也只是逗逗你,我跟他是不可能有什么的。倒是你,」她贴到她耳边,「明白自己喜欢他后,你打算怎么做?」
阿妙摇摇头。「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你这么说就错了!」要真任她这么想,她还有戏可看吗?「谈感情哪有配不配不得上这种事,只要你觉得配得上,那就是配得上了。要是他觉得配不上,那你就让他觉得配得上就好啦!」
方葵妙简单的脑袋被她一长串相似的文字「配」成一团浆糊,「如果我?他?」她手比着,「呃,学姐,你可不可以重说一遍?」
「那不是重点,」杭尚伶挥挥手,「重点是,怎么让邬谚喜欢上你。」
「不可能!」她一听便本能的回。
「为什么?」杭尚伶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因为我不是阿谚喜欢的那种女生,他欣赏的是聪明自主的女性,能有相通的话题,有相近的目标——」
「哈!」杭尚伶嗤之以鼻,「一听就是没谈过恋爱的人谈的高调。」
她不懂高调是什么,但——「总之,我跟阿谚喜欢的型刚好相反……」她气馁的说。
「你以为人都会喜欢上自己心中预设的典型吗?爱情如果真那么简单,那就一点也不好玩了。」杭尚伶以指勾起阿妙的下巴,神情狡狯得像一只狐狸。
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这样的话题,阿妙觉得自己混沌的脑袋里好象多了一些什么。像个虚心求教的小沙弥,她悄声问:「意思是说,阿谚也可能喜欢上与他喜欢的型完全相反的人喽?」
「没错!」她嘉许的摸摸阿妙蓬松柔软的发,「而且可能性还很大。」
「为什么?」方葵妙惊讶的瞪大眼。
「因为——」如果不这么说,你怎么会乖乖的照我的话做呢?「哎,物极必反嘛!」她胡乱扯个理由。
「什么?」她听不懂。
「别管为什么了,阿妙,」她环住她的肩,「你知道你现在该怎么做吗?」
方葵妙偏着头,满脸迷惑。
「去追求他。」她含笑道。
「追阿谚?」方葵妙的嘴惊讶得大张,「怎么追啊?」
「最主要的,就是要让他明白你的好,」杭尚伶随口胡诌:「讨好他、送他礼物,或者主动投怀送抱,哎,什么都可以啦。」只要让她有戏可看就好了。
方葵妙想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怯怯的开口:「学姐……」
「嗯?」杭尚伶满脸兴味。
「只要这么做阿谚就会喜欢上我吗?」她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杭尚伶,「只要我对他好、只要我能让他开心,他就会喜欢上我吗?」
「当然——」本要满口应承,却在对上她纯稚而充满信赖的眼时,心底浮起了些许的罪恶感,「不是。」这大概是她今天说的第一句实话。
方葵妙的声音里满是迷惑:「那我该怎么做?我是说,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她脸很红,眼却亮闪闪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的,要怎么做,他才会喜欢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