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恶心涌了上来。
徐宛悌看起来只是漂亮、起眼、而趣味很差;可是,当林其平不得不像个小丑般跟在她身旁,扮演情人的角色时,他才发现,她真阔。
纯粹暴发户的阔。
而且阔得很邋遢,比如说她会花好几千块去买一套奇形怪状,丑得像廉价商店中为了外销哈林区而被退回来不得不大拍卖的服装,或者买一对只有色盲只会挑中这种颜色的鞋,穿着四处招摇。
小老虎变成了全镇的笑柄。
即使是他再难看再冷漠的脸色也不能予以抵消。
而且徐宛悌像暴君一样,不准他与任何女孩子交谈,他觉得她很疯狂,可悲的是,自己也逐渐沾染上她令人恐怖的气息。
他希望有一天他能从自身有意要造成的堕落中被解放,也许很难,但他终会一试……
空气中还飘浮着夏日冰冷的晨雾时,秦子玉就来了。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一夜没睡,失魂落魄的十分憔悴,眼中也现出了血丝。
他发现自己糟糕了,因为他在爱。
爱一个不让他爱,却让他在轻易情况下占有的女孩子,他所要负的责任,远比他想像中重得多。
而他真想不通,为什么她不肯让他爱,不肯让他负乐意去负的责任,难道她一点世故也不通吗?
难道她是个没有脑筋的女孩子?
他胡思乱想着,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六点、七点、八点……他就这么靠着电线杆,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死守在这儿,既不敲门进去,也不走开,只是像个傻瓜般地站着,他在等什么?他不晓得,他在期待什么?他也不晓得,只是陷在时间的焦虑之中。
门就在这时候开了,他的心一阵剧烈跳荡,忙站直身子,出来的是寻家的工人——张嫂。
奇怪的是他即使看到张嫂也觉得未曾有过的亲切,还掺杂着一丝嫉妒。
张嫂只是面貌平凡的中年妇人,但她竟然能天天看见想想、服侍想想……
秦子玉咬紧嘴唇。张嫂倒过垃圾后,又关上门,根本没看见他,秦子玉反倒松了口气。
他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因为他忽然想到他不能这样草率地去见想想,或是普湄湄。
无论如何,他要给她们一个好印象。
兴奋的情绪,忽然向他袭来。
秦子玉把车开得极快,他要赶回去好好洗一个澡,换一套干净衣服。
还没进门,他就听见电话铃震声价响。会不会是想想?他连车都来不及锁,就奔进了屋里。
拿起话筒,他一时呆住了,不是想想,而竟然是欧世旭——他在美国的同学,也是大学的室友,难怪,他晓得这个电话,平常除了舅父家里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号码。
“世旭,是你!几时回来的?”他高兴得抱着话筒几乎叫了起来。欧世旭是有名的智多星,有他在事情会好办得多。
“刚刚,我现在在桃园机场,你那儿有地方住吗?我因为临时回来办事,没有订旅馆,方不方便?不方便的话我另找地方也不要紧!”
秦子玉踌躇了,如果他来住,势必会对他现在所进行的事情有所影响,但……他考虑了几秒钟,“好!我欢迎你来住,这儿是我舅舅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你现在来吗?”
“我马上就过来。”
“你不认识路,我去接你?”
“这倒不必,我有你的地址,计程车也很方便,我坐计程车来好了。”
“好!我在家等你!”
秦子玉放下电话后,就走进浴室,热水浴不仅能消除疲劳,还能安定神经,他希望好好地洗一个澡,从昨夜到今晨,他的心太乱了。
一个钟头后,欧世旭到了。
经过长途的飞行,他丝毫没有倦态,反而显得更加神采飞扬。他是个很有男性魅力的家伙,尤其是那双眼睛,承继自欧加罗的眼睛。
一个曾经相当迷恋过他的女孩子,对他的眼睛说过这么一句话,你的眼睛像是火焰——自己不见得燃烧,却往往会把别人熔化的火焰。
秦子玉发现自己条件虽然不错,但和他相比,也必须很服气地要自叹不如,至少,他拥有着在千万人中才会出现的一双眼睛。
但久别重逢,那双眼睛,却使秦子玉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他记不起在哪儿的印象了……只是……他发着呆。
“里头有女朋友?”欧世旭见他站着不动,就开起玩笑来。
“对不起。请!请!”秦子玉这才忙忙地把他让进屋,“来!箱子给我!”
欧世旭显然很欣赏这幢小别墅,他虽然和秦子玉一样,读的都是法律,但他对景观设计一向都有浓厚的兴趣。
秦子玉先把他引到客房,放好行李,才领他参观屋子,然后回到客厅。
“喝点什么?”
“威士忌加冰块。”欧世旭轻松地坐了下来。打量着四周,他很喜欢天花板用宋代钱币作为造型的设计。
“怎么突然间想来台湾的?”秦子玉调好了酒递给他。
“我来找一个人!”
“谁?”
“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欧世旭摊摊手。
“有秘密?不会是来相亲的吧?”
“别开玩笑,我上个月才向南茜求婚!”
“她答应了?恭喜恭喜!”
“她没答应,有什么好恭喜的?”话虽然这么说,欧世旭的表情却依然很开朗,丝毫没有懊恼。
“怎么会呢?南茜不是都搬到纽约和你同住了?”秦子玉这下倒有些吃惊。南茜是国内一位财阀的千金,为人精明能干,论家世论学问论长相,都教人没话说,而且对欧世旭一往情深,从欧世旭念大一起,就牢牢钉着,一步不肯放松,“是不是你太花,她受不了?”
“这倒不是,她说她爱我,可是她也要事业,要在美国闯出一番局面给她老子瞧瞧,才能论及婚嫁。”
“这不变成你求她了?”谁都知道当初南茜借故接近欧世旭是用才貌用手段把他打倒的。
“其实这也是借口,两个人共同生活久了,自然比以前有更深刻的了解,我知道她怕,怕一旦被婚姻的绳子捆住了,就爬不出来,她也不想想……唉!算了,不谈她,还是谈谈你吧!怎么,回台湾一个多月,有什么斩获没有?”欧世旭一摆手,看情形,南茜在他心目中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秦子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启齿。
“进入情况了?”欧世旭察言观色的功夫很到家。
“很难说,我碰到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女孩子!”
欧世旭大笑,看来他真的在恋爱了!只有陷入爱河的人,才会自以为是天下最幸运或最不幸的人。
“我能帮得上忙吗?”欧世旭问。这倒不是应酬之辞,对女孩子,他向来很有办法。
“目前情况很紊乱,我要先整理一番,搞清楚才能向你讨教。”
“紊乱?她是三头六臂不成?”欧世旭笑,他从没听过人形容感情用“紊乱”这两个字。
秦子玉苦笑,除了紊乱,他的确不能用其他的文字来形容。
“好吧!你慢慢整理,”欧世旭喝干了杯中的酒,站起身,“我要去躺一会儿,你忙你的,别招呼我!”
“我正好也预备出去,钥匙交给你。”秦子玉自抽屉中取出备用的钥匙,“我就不多跟你客气了,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拘束!”
“嗯!”欧世旭拿了钥匙走回房,还转过头朝他眨眨眼,“多多加油!说你成功!”
秦子玉摆了摆手,走出门,发动了车。
普湄湄正在梳头,一听张嫂报告说秦子玉来了,眉心马上皱起来。
“告诉他小姐不在,我人不舒服不能见客!”普湄湄考虑片刻,想教他知难而退。
“我已经告诉他小姐在了!”张嫂没想到女主人的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登时有些张口结舌,奇怪,昨天不是挺熟落挺高兴的吗?
“那你现在马上去告诉想想别出来,我去应付!”普湄湄真恨自己当初没打听清楚,千算万算,果然不如老天一算,不过还好,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也不至于会有什么进展……
普湄湄用最快的速度化好妆穿好衣服,走进客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想想早就坐在那儿和秦子玉说话了,她狠狠地瞪了张嫂一眼。
秦子玉今天神清气爽,比前两天更出色,尤其那套白西装,把他益发衬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但他再漂亮也打动不了普湄湄,秦家已经败了,才是大事。
“伯母好!”秦子玉很殷勤。
“好。”她淡淡地一点头,态度不亲热也不疏远,似乎只把他当做了平常的客人。
“伯母,今天天气很好,我想约想想小姐一道出去走走。”秦子玉见她态度大改,心里有点奇怪,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征求她的同意。
你的计划太快了些吧!普湄湄心中暗自冷笑,幸好她早得到情报,要不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