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小筑那时候已经有了建筑物?”
“没有。”
“那么盖山村小筑的,总该真相大白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非常不可思议地问:“难道你不知道那只是个传说吗?”
是啊!是啊!我一直以为圣诞老人是真人真事,所以到现在每年过圣诞时,一定在床头挂袜子,希望能得到点好处。
“明明只是个传说,却还是有人相信。”傅小泉得理不饶人。
我也相信,毕竟这儿是有个洞,若未藏宝,怎么解释。
傅小泉邀请我入洞观看。
我不进去是胆小,是不懂得探险的情趣,我若是进去刚好坍方被压死,那可是我活该,年纪一大把还不爱惜自己,被好奇心给害死。
洞里乌七麻黑,还直在滴冷水,我一进去就有水直漏进我颈子里,冰得我皱眉。
傅子泉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抖动的光亮立刻赶走了黑暗,天呀I
“搞什么鬼?”我叫了起来:“乱七八糟的,简直像电影公司的仓库。”
“你说对了!”傅小泉兴奋地说,当他不再装模作样时,突然尖起来的嗓子非常地孩子气。“这里正是电影公司的布景。”
布景,我被弄迷糊了,这个孤独于人世间一隅的小湖会跟电影公司有何关联?
林发!这个名字闪进了我的脑海里,一切都有了答案。
林发把这里当电影来拍?
“那部‘湖畔魅影’你没去看?”傅小泉问。
那都得怪我没空,否则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不顾一切去捧这个三流导演的场。
“这里是非常重要的场景!”傅小泉顺手一拽就把一根保利龙做的假钟乳石拉了下来。跟着往下啪啪啦掉的,还有一大张牛皮纸,和不少灰土砂石,顿时烟尘弥漫。
“他们在这个洞里拍了什么?”
“拍那个每次在雾中出现的魅影。”他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贼亮贼亮的,比灰尘更教我不舒服。
“为了拍戏他们挖这个洞。”
“不!洞是早就有的,但跟日本人无关。”傅小泉说:“我去查过古老的文献,这个洞是荷兰人挖的,本来用意可能要一直挖到海边,但郑成功来得太快。”
原来如此,难怪“湖畔魅影”杀青时,我还直在纳闷他们是怎么拍成的,而那天我发现小男孩后,他们一定也察觉到,所以连夜把洞封了起来,让我怎么也找不着。
可是,连傅小泉都晓得去查古老的档案资料,那些热衷于挖宝的财迷,怎么不晓得也弄一份来看看。
“你以为这个镇上住满了知识分子?”傅小泉嗤笑。
在我而言,懂得看报纸的人都称得上知识分子。别以为看报容易,以中国字而言,至少得认得两千字,不但要认得.还要有组织的能力,才有办法知道上面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呀!”傅小泉把假钟乳石随便一扔,亮着打火机领着我往里头走。
如果有人想到此挖宝,一定会失塑,这里应该请环保局来改善才行,到处都是破洞,简直像个垃圾堆。我用脚一踢居然踢出一只男人的皮鞋,差点把我绊死。
吃了亏后我才想到钥匙链上的手电筒,急忙拿了出来,洞中虽然不能说大放异采,但至少不会害我尚未得到什么利益。就已捐躯。
愈往里走就愈亮,等我快到了出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每天早上我怎么看也没法子明白月随是如何地出现,此时真相大白。这个入口正在桂家的后园。
我正要开口说话,傅小泉突然转过头,对我“嘘”了一声。
我被他拉得往后退,正好见到碧随提着一个录音机走了过去。
万一被她发现我们站在这儿偷窥,我一时真想不出什么合乎时尚的解释。
我和傅小泉都会被归类于色狼,唯一不同的是我是老牌色狼,而他则是不幸被带坏的新生代。
为了避免曝光,我和傅小泉又朝另一个岔路走,这个入口则通往湖的另一边,洞口非常的狭窄,而且被比人还高的长草给遮掩着,当我们一走过时,许多黑忽忽的东西突然飞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靠着洞口的亮光才看清楚是蝙幅。
原来月随天天就在这可怕的地方走来走去,我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我们走出去时,我不禁要赞美当初设计这个山洞的人,它潜伏在一个丘陵下,可说是巧夺天工,非常的巧妙。
但问题是林发这个混蛋怎么会知道这个山洞,而且把它糟蹋成垃圾堆。
“有人带他们进来。”傅小泉替我揭破答案,他是个脑筋聪明又灵活的青年。
“谁?”我是猪脑袋。
傅小泉笑,笑我的猪脑袋如假包换,除了碧随那个怪物,还有谁会吃里扒外。
我们走出山洞后,应该庆幸没有发生第二次地震,否则埋在里头也不会有人想到要把我们挖出来。
重见到天光,我用力揉揉眼睛,只有月随那么年轻的眼睛才能走出来就毫不犹豫地眺进湖里。尽情享受青春。
回到屋时,沈嫂已经收拾干净,煮好咖啡等我们喝。傅小泉看到了草莓蛋糕,命都没了地猛吃。
十点正,碧随准时过来,见到了小泉,本来笑盈盈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傅小泉受到指责,面孔由红转白,但对她竟也无可奈何。
沈嫂见她到,忙忙把花生汤捧了出来,原来还有私莱,我瞪着眼睛看,直看得沈嫂不好意思也给我舀了另一碗。
“就只做了这么两碗。”沈嫂靦觍地解释:“外面卖的花生汤不干净,我又没养指甲,太难剥了。”
她这般千辛万苦地煮了龙肝凤胆,我怎么好意思吃她的?
碧随见我不喝,笑嘻嘻地把我这一碗接过去喝了,傅小泉看她喝的那副表情应该用相机拍下来,又是气又是妒,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眼光既利又寒,年轻得教人羡慕。
沈嫂除了花生汤还有宝贝,一小块一小块琥珀色的方块从冰箱里捧出来,竟然是羊羹,碧随看了欢呼一声,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个?”
她还有什么不喜欢的!有人说,中国人除了四脚的床椅和两脚的爹娘不吃,再则连婴儿的脐带成人的脑髓都能吃下肚。而碧随的胃口绝对可以发扬国粹。
傅小泉赌气不吃又舍不得走,坐在那里生闷气。
“你尝尝。”碧随有心气他,拈了一块给我。果然甘腴香润,乌龙茶特有的香味沁凉入脾,难怪前两天我看家用帐,光是莱钱就花了两万,沈嫂做做小点心,就要把我给吃穷。
但我不敢在她面前哭穷,谁都晓得台湾的房地产飚涨,我就是再不愿意;也己搭上便车,发了土地财。而为了交老太太的遗产税,我处理掉一部分新庄的土地,已经有人将我当土财主看。
只可惜我这个土财主虚有其表,既不懂得花钱的乐趣,又没有心情研究花钱的艺术。
“我也要!”一直闷不吭声的傅小泉蓦地蹦出来一句,还一边用眼角瞟碧随的表情。
碧随根本不理他,好像傅小泉是透明的,既看不见也听不见。
我以为血气方刚的傅小泉会受不了,但他才刚开始有一丝生气的表示,碧随一耸起眉毛,他立刻泄了气。
“我们走!”碧随亲热地拉着我:“我们先去看MTV,再去吃海鲜大餐。”
我想求她大发慈悲饶了我吧!像我这么大把年纪的人类走进MTV,不被当成史前怪物才怪。
“如果你不喜欢MTV,去跳舞也行。”碧随兴致高,一大早起来就想运动健身。
台北再光怪陆离的事我都有耳闻,但早上10点就开市的舞厅却还不曾听说。
“别土了,24小时营业的俱乐都多得是,只要你肯去,我可以随时念出一打给你挑。”碧随的口气活像舞女大班,她是个花样精,绝不能用小白天鹅似的外貌来衡量,如果有人看走眼了,那得怪自己。
而我要跟她打赌,还把今天一整天赌输给她,更是罪上加罪。
“快点啊!”碧随不耐烦了:“你输给我的,不能赖皮。”
我给她吵得头大,又苦于无法发作,就在这一刻,上帝派了天使来解救我。
碧随拖着我要往外走的,门铃响了,沈嫂忙忙去开,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张名片。
“先生,有客人找您。”沈嫂刚来时,一直尊称我为老爷,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滚落地面,后来大概是碧随逼她改口,现在只有每当我经过楼梯口,拿破仑才会怪声怪气地喊我老爷,或是叫神经病,得看它的高兴。
我接过名片一看:“堪與协会?”
等那家伙进了门,我才在心里大声骂了句:混蛋!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大学的同窗小宝,他不是一直在做室内设计玛?现在非但职业改了,连名字都不一样了,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专门替人看阴阳地理的风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