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且伴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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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林嫂不让我去。”林嫂是乔琪的女佣。

  “为什么?”

  “她发现我去吃汉堡,骂我。”小小人儿,难为她说得字字清楚。

  “姊姊要送洋娃娃给你,怎么办?”

  “林嫂去买东西了,现在没人在,我帮你开门。”

  我上了楼,小露立刻开了门:“快进来。”

  把洋娃娃给她时,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不放。

  “喜欢吗?”

  “好喜欢。”她亲吻着洋娃娃,珍惜地摸着洋娃娃粉红色的脸庞。

  “其它的娃娃呢?”我在她的房间内张望了半天,除了一张床、一个壁橱,什么都没有。

  “没有啦!”

  十一乔琪在虐待这个孩子!我真不懂她既然对孩子没兴趣,为什么还让她去上幼稚园。

  “如果妈妈问起这个洋娃娃怎么办?”

  “她不会问的。”

  “可是林嫂会看见。”

  “我藏起来。”

  “你藏不住。”我咬住唇,昨天买洋娃娃时,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安慰自已会想出办法的。

  “放到床底下。”她撩开了床单,指着床底,里面都是灰尘。再仔细地一看,还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问。

  她一样样捡出来给我看。有用完的香水瓶、过时的皮包、掉了宝石的项链。

  “你弄来这些做什么?”

  “玩。”她不好意思地笑。一张脸蹭得稀脏.“这有什么好玩?”我问。

  她不解地看我。

  我心里一阵酸,堂堂孙国玺的女儿只能玩这些令人恶心的旧东西?为什么没有人想想,她也会需要玩具。

  我把那些脏东西拖出来,小露找了抹布来,我跪在地上把那儿抹干净。

  小露以后可能真只能把洋娃娃藏在这儿了。

  抹完了地,我帮小露擦干净手脸,告诉她:“姊姊要走了。”

  “不要走!”她抱着洋娃娃,瘪着嘴要哭。

  我要走也走不成,就在这时候林嫂回来了。我正在想脱身之计,门铃又响。我蹑手蹑脚走到走廊去看,不看还好,看到那人使我惊吓。

  是孙国玺。

  他来做什么?

  后面跟着的是乔琪,再后面是孙国玺的司机老胡,搬运着大件行李。

  “就放在这儿。”乔琪对老胡说,“林嫂会帮我提进去。”

  老胡不敢接她手上的钱,着到孙国玺点头才收下。

  “没事了。”孙国玺要他下去,大概预备在这里待到很晚。

  小露在后面拉我的衣摆。

  我随着她往里头走,她溜进了储藏室。我不知道她躲在那儿做什么,她对我招手,我凑过去看,墙上居然有个洞。

  那个洞像是人工挖的。

  “如果有我妈咪不喜欢的客人,她就会叫林嫂说她不在。”小露一口气能说出这样长的句子,颇不简单。

  原来如此。

  我可怜孙国玺,他应当正式纳妾,,便少了许多烦恼,但也很可能是乔琪不答应。她有她的明星梦,不能轻易成为谁的专宠。

  我只看了一眼客厅中的情景,就离开那个洞。

  “我该走了。”我对小露说,“这里有没有太平门?”

  “什么?”。她听不懂。

  想必她也不懂。

  林嫂却走进了甬道,叫着:“小露,妈咪要你到客厅去。”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小露把洋娃娃藏进床底。

  林嫂进来时,我已安全藏进壁橱。幸好壁橱中空荡荡的,足够我躲避。

  “看看你,衣服弄得那么脏,我帮你换一件。”林嫂抱起了她。

  “不要不要!”小露真是个精灵,手舞之足蹈之,两条小腿拼命乱蹬。

  “怎么这样不听话!”林嫂拍她的小屁股,小露立刻大嚎。

  “好好好,不换。”林嫂从围裙里抽出条手绢,没好气地替她擦脸。

  我不禁要想起嘉露小时候,佣人拿的是孙国玺的钱,却总趁大人没看见时欺负她。有的人天性十分残忍,不但不疼爱小孩子,还视之可厌。

  小露还在哭,林嫂也没办法,只好求她;“拜托你别在这节骨眼找我的麻烦,成不成?”

  她们出去了,我也立刻从壁橱中出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找到了厨房,轻轻一推门,太美了,旁边正是安全梯。

  回到家里,我洗头洗澡,冲去一身晦气。

  陈诚下班前打了个电话,问我需要什么,他好带回来。

  我需要一个妹妹,安慰我寂寞的心灵。

  他回来了,带来大把花束。幸好我没有花粉热,否则光打喷嚏就打不完。

  “喜欢吗?”

  “太美了!”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

  “我喜欢,花是花。我不喜欢,花还是花。有什么改变?”

  “有!我的心。”他做了个受伤的表情。

  “我以为是你的荷包!”我笑。那些玫瑰、马蹄莲、火鹤红、满天星,绝不是笔小数目可解决。

  “老实说,我没花钱,是从人家展览会场的花篮中偷出来的。”

  “告诉我,那个展览会场在哪里?我也去偷一点。”

  “为什么?”

  “去卖给花店,可值不少钱。”

  “你不觉得太累了?”

  “那怎么会?我最喜欢不劳而获。‘”我在胡扯,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只是怕,怕空间中没有声音,我会因寂寞而发疯。

  “我明白了,你的地下工作受到了挫折。”

  “知道就好!”我满怀疲倦地窝在沙发里。也许,这是周期性的烦恼,今天是月圆,应该随着大群野狼至郊外狼嗥一番。

  “你笑什么?”他看我忽而皱眉,忽而发笑。

  “笑天下可笑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

  “包括我在内?”他指着自已鼻子。

  我的心情转好了。用摇控器打开了电视,两个丑角正在插科打诨。一个拿大鸡毛掸子打另一个的头。

  “那个最谁?”陈诚问我丑角的名字。

  “五百块。”

  “有人叫这种名字?”陈诚是乡下人。

  “合起来是两个二百五。”

  “你连我一起骂了。”

  “是吗?”

  “你骂我二百五。”他挤过来跟我坐。看他外表温文尔雅,没想到这么麻烦。

  “你承认了?”我赶紧换了张单人座,他再没有理由跟我挤。

  “我觉得担当不起。”他大笑,“应该把这个头衔送给需要的人。”

  “这年头二百五还真不少,只不过少有人承认。”

  “你不骂我两句,一定会全身难受。”

  我一向少与人接触,怕这种亲热。

  “下一盘?”他取出棋盘。

  我打呵欠。

  “让你五子。”他很慷慨。

  这太瞧不起人了!我正预备接受他的叫阵,但马上就发现这是个陷阱。

  我只不过住他一间柴房,还用不着提供这种福利。

  门口突然铃声大作。

  “无论谁来都说我不在。”我逃回房里。

  陈诚去开了。有房东真好,有什么阵仗。都可以由他去挡。

  他回来时告诉我这一开门损失五百块钱。他欠缺社会经验,那两个来募握的定是假哑吧!

  装哑吧最简单,不必任何表演,只要闭紧嘴,便可财源滚滚。

  “不可能吧。他们看起来很可怜。”这个善心人士对我的话存疑。

  谁看起来不可怜?

  门铃又响,我猜假哑吧来过了,这回可能是装瞎子。

  “这回你去开。”陈诚说。

  他当我江湖奇侠,怕这是连环套。

  我打开门,来的人是韦杰恩。

  “我可以进来吗?”他很镇定地说。

  这人脸皮奇厚,已抛弃我两次,昨天那一回还是当看面跑的。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不受欢迎。”我关上门。

  “等等。”他站在铁栅外,手紧紧抓住栏杆,“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要跟他收多少谈话费才合算?

  我瞪着他。陈诚适时地出现:“越红,你有客人?”

  韦杰恩的脸色由红转白,发出五彩奇光,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原来,原来你已经——”

  陈诚莫名其所以。

  “找错人家了!”我把门一关。下次他敢再来,我会报警,我已受够他的骚扰。

  却听见陈诚先生说:“原来是韦先生,你为什么不请他进来?”

  “我不认识他。”

  “他昨天来找过你。”

  “有些疯子是偏执狂。”

  “遇到事情不应该退缩,如果不去解决,一辈子都会在那里。”

  一辈子?我并没想活那么长。

  “让我帮助你。”他握紧我的手,像二十年代的文艺片,非常地罗曼蒂克。

  只不过,那些回肠荡气的文艺片里,绝不会有少女未婚怀孕、情人在八年后还来找的奇闻。

  “算了!我自己应付。”我示意他走开。

  打开了门,韦杰恩还站在那里,一张脸硬得像石膏浇出来的。

  “我们出去谈。”

  石膏像向后移动。我们下了楼,我无意间回头,陈诚站在窗口,正在往下张望。

  我真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他是你的——”韦杰恩的声音有可怕的火药味。

  “这跟别人无关。”

  “与我有关。”他咬牙切齿地,“我要娶你。”

  “这个笑话你重复过无数次,你不觉得无聊?”

  “我不但要娶你,还要补偿你,但是你先把自己的麻烦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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