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且伴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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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功亏一篑,她竟趁我中午出去时摸了进来。再大的白贼七都没用了。

  “你劝劝这个女人!”黄百成一见我立刻躲回工作室,把门锁起来。

  “你看看,黄百成居然这样对我!”她气得直掉眼泪,一地摔碎的烟灰缸与玻璃杯碎片。

  他们之间发生过战争。

  我从未见过像他们这样的情侣。

  他们总是要经过—场又一场的暴风雨,无尽的啜泣、谩骂、互殴,当别人以为这场暴风雨永无休止对,他们又奇迹似地恢复了正常。

  然后,又是另一场暴风雨开始。

  他们是典型的欢喜冤家,我们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又不是第一次!”我叹口气。不准备捡那些破片、碎渣,明天一早清洁妇会来收拾。

  “第一次什么?”她哭泣着看我。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开口。

  “你把话说清楚啊:”她急急地抓我的肩。

  “跟我有何相干?”我推开她的手。在平常,她并非无礼的人。好相貌、好家世、好工作;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她却不是一个好情人。

  这是她的致命伤。

  “你心理变态!”她诅咒我。“你每次都骗我说百成不在,让我们没办法见面,害我们吵架!你到底是何居心?今天给我讲清楚!”

  我就知道会殃及无辜。

  “你说话啊!”她的目标继续对准我,十分歇斯底里。

  爱,会使一个有教养的女子发疯。我为她可惜。

  我开始拨电话。。

  她夺走我的电话。“你还有心打电话!你这个恶人……”

  她越骂越不堪,我看了工作室一眼,黄百成好修养、好气性,可以躲着不出来。

  说不定因此而灵思泉涌。

  啊!艺术家!

  算我倒媚,我认了。

  我去拨另一支电话。

  “你打给谁?”她又来夺。

  “告诉张祥瑞,要他把自己的妹妹领回去好好管教。”

  “你敢!”她张牙舞爪。

  还真想吃人不成?我继续拨。

  还没拨通,张祥瑞倒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跟我回去!”他的脸气得铁青。也难为他,这场戏每个月都要上演一次,偏偏他最瞧不起的人便是黄百成,认为他搭上南茜,是过分高攀。

  也难怪,台北四大公子之一,怎会看得上一无是处的黄百成。

  “我不!”南茜又哭又叫。她应该是公主,却情愿做泼妇。

  如果我是男人,她只要闹过一次,我永远不会再爱她。

  黄百成有毛病。

  或许他们前世相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越红,对不起!门房阿伯一打电话我就赶来了。”张祥瑞把她拖走,临走时跟我道歉。

  谁稀罕!

  他们一走,我便去敲黄百成的门,我受够了。

  “黄百成,你出来!我们说清楚。”南茜恶言毁损我半天,他是听见的,下回再敢让我当恶人,我会——一我手下一用力,门竟然开了,里面空空如也,窗子是打开的,黄百成早从阳台逃掉了。

  可怜我白替他耽心。

  “怎么,你们这儿刚打过快?”进来的是安海伦,她是纺拓会的设计师,我高中的同学。她的服装设计是一流的,人也是一样,所以我们能保持往来。

  “刮台风。”我耸耸肩。

  “又是南茜?”

  “总不会是我吧?”

  “从没见过你发脾气,越红,你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模样?”

  “你猜。”

  “我猜你不会,你永远是事不关己。”她笑道。

  “你猜对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惹我发脾气,除了我自己。

  “帮我—个忙。”

  “你说”

  “下礼拜我要带队到新加坡去办一场服装秀,我们可以技术合作。。

  “干嘛说得那么好听?”我笑,“说是来借首饰不就成了。”

  “我们也不是白借。”她扭怩地,“会把百成公司招牌打山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又来了,老套!”她以手按额,似乎快要昏倒。“越红,你不说这句话会不会死?”

  “不会!”

  “不会就别再说了,越红,你包嫁不掉,男孩子一听到你说这句话会跑光,而且他们最合作,必然奔走相告。”

  “谁说我嫁不掉?”

  “谁又说你嫁掉了?我什么时候喝了你的喜酒?”她质问我。

  “为什么请你?我把请你的钱省下来自己买酒喝了。”

  “竟然说这种话,自己还嘻皮笑脸的,可怜噢!”

  “你刚才说什么?来借首饰?不借了!”

  “好吧!我收回,你嫁得出去,保证嫁十八次,傻女十八嫁。”

  “这句话免费奉送。”我把话扔了回去,“你去嫁,嫁十九次。”

  “那也好!”她笑嘻嘻,“当今社会,对老处女诸多讽刺,当个离婚妇人浪漫有趣多了。”

  “当心纺拓会将把你赶出来,你失业后只有在街上乞讨了。”

  “我一定常驻贵大楼,由百成公司照顾。”

  “找黄百成?你做梦!他只会去找警察赶你。他最无情了!”

  “比不上你。”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

  我登时面红耳赤,第一次在黄百成背后说他坏话,就给他逮着。

  “台风眼原来在这儿。”海伦笑说。

  “安小姐驾临敝公司,有何见教?”

  “她是来跟我们技术合作,让本公司名扬四海。”我嘻笑地说。

  难得安海伦的脸也会红。在学校她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再糗的事也不会懊恼。

  “借给她,你会少掉什么?”黄伯成真不知好歹到了极点。

  “借借借!”我打开保险柜。“再好的猪肉贴不到羊身上。”

  “什么意思?”

  “这些全是黄百成先生的心血结晶,干我姓越的什么事?”

  我拉出一格格抽屉给她看,“挑吧!”

  “喂!我们还是朋友吧!态度这么坏?”安海伦生气了。

  “你是老板的朋友,要不要我搬张椅子请你坐?”。

  她气得要哭。

  “没见过这么坏的嘴。”黄百成摇头,溜进工作室。

  “等等......”我叫住他。

  “还有事?”

  “南茜的事下次别找我,我是你请来的技术工,不是爱情协谈中心。”

  “你说够了没有?”他居然对我吼。

  “你如果能记住,感恩不尽。”我冷冷地回答。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

  “哇!好漂亮!我要这—条。”海伦刚才还要哭,这回又破涕为笑。

  她也是艺术家。

  奇异的另一种人类。

  我真奇怪怎么能跟她做朋友。

  “拿吧!拿吧!”我说。

  “生什么气?”

  “我气什么?”我笑,“海伦,你不介意的话,我要睡午觉了。”

  “黄百成待你真好!”

  “只看见贼吃肉,没见到贼挨打。这份工作对任何人都是虐待。”

  “难得听你抱怨,快告诉我老板怎么样虐待你?”她兴高采烈。这个恶妇人她最巴望的是我被别人气死、欺负死。

  “我的自尊心还不至于那么低吧!”我瞪她。

  “自尊心!多少人被这三个字害死。”她似乎无限感慨。

  “你的嘴就像兰花。”我忍不住说。

  “怎么说?我可不敢以为你是在恭维我。”

  “兰花一到春天就开个不停。”

  她想了一下才会过意来。我记得她念中学时,并不那么迟钝。

  “你去死!”她诅咒着。

  “我的工作还没有坏到该去死,倒是你自已要多注意,海伦,你变笨了。”

  我们不欢而散,她带走她需要的首饰,我睡我的午觉。

  她带走的那些东西,我一件都没有登记,用不着记,每件东西都在我脑子里。

  不论款式、色泽……我自己打造的东西,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不过我一辈子也不会再做相同的第二个。我不是艺术家,只是个技术工。艺术家才会不断模仿自己、抄袭自己。

  睡完了午觉,黄百成正坐在我的桌边瞪着我。我憎恨任何人看我的睡相,我回瞪他。

  “你看着我干嘛?”

  “你很美丽。”他若有所思地说,“越红,不管你穿什么,都有独特的气质。”

  我还是瞪他,黄百成从不赞美人,当他嘴里能说出好听的话时,并不表示他很开心。

  “连睡觉时你也很美丽,象只美丽的猪。”他恶毒地补充了一句。

  “老板,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下次你骂我时一定要想清楚,那对你将是一个惨痛的经验。”

  “不敢有下次了。”他露齿一笑。

  “画好了吗?图拿来!”我手一伸。

  “就是画不出来,才找你商量。”他愁眉苦脸。

  (此处缺若干字)

  “对!我是你的灵感,我现在就刺激你,黄百成,今天是25号,下月初你得如期发薪水,一个蹦子儿都不能少。”

  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笑话!我怎会是他的灵感?我当然不是。每月二号到卅号我是他的伙计,一号我便是他的债主。

  灵感,亏他想得出来!他真太有喜感了。

  黄百成过不了一分钟又回来,一手抓着他的上衣,一手抓着我的。

  “你干嘛?”我急着摆脱他,不论我平日多么残酷冷漠,这一套对他全不管用。

  “去喝咖啡,去跳舞!总之,别待在这里,会把人闷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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