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比爱更让人感动的了。
这时,只见牧师向新亚问道:“请向主发誓,你愿意取碧纯为妻吗?”
“我愿意!我愿意!我向主发誓愿娶碧纯为妻!”
牧师转身对新娘说:“碧纯,请向主发誓,你愿意嫁给新亚为妻吗?”
“我愿意!我愿意!我向主发誓愿意嫁给新亚为妻!”
一对新人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相吻而誓,我和英彦站在人群中,望着这幸福的一对,禁不住情溢胸间,泪眼朦陇。这时英彦顽皮起来,硬是按着我的头连点了好几下,嘴里还直叨念:“我愿意!我愿意!”
婚礼完成,我赶紧逃出教堂,免得被新人亲友当成疯子,祖英彦笑着追上了我。
蓝天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此生此世,再也不会有任何灾难,从此得到了幸福。
后面响起了鞭炮声,新人自教堂来了,有人向他们抛掷彩纸、碎米。
祖英彦疯起来还真疯,想去接新人的花束,被我拉住了。
“不准我抢,总准我买花给你吧!”他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花店。
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出来招呼。
“我们结婚了。”祖英彦一边把各色花朵往我手上塞,一边宣告。
我笑着捶他。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按照常理,定情日应该买红玫瑰,他却买了鸡冠花、圆仔花、剑兰、菊花。
“你预备去拜兔儿爷吗?”我望着手中那束奇怪的组合,不禁啼笑皆非。
“拜兔儿爷不如拜嫦娥。”他在我颊边飞快地吻了一下,老太太忙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看。
我们走到蛋糕店时,祖英彦买了一个蛋糕,同时指示老板:“我们结婚了,麻烦你在上面写——爱丽丝、英彦新婚志喜。”
那个很和气的中年老板真的用红色的奶油写“新婚志喜”四个字,上里士气的,但真是喜气洋洋。
“我们结婚了。”回到家,他就在房子前向我郑重宣布,然后在我还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时,拦腰将我抱起,一直冲上楼梯。
这天晚上,我们没有开灯,倒是点了许许多多的蜡烛,所有房间都点着,牵着手在房间内穿梭,一人一件纱龙,里面什么也不穿。
我们做自己的主人,这座小小房子便是我们的国土。
我由初时的拘谨,渐渐地自然自在。
多年前,我们在这小镇的古屋里相遇,经过了漫长的分离,我们终于在一起,回首前尘,总有无穷回味。
“以后呢?”我抬起头问祖英彦,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幸福吗?
他用双手蒙住我的眼睛:“不许再想。”
我们——只有现在。
烛光映入了他的眼中,当我拨开他的手指时,看见的,便是他的柔情。
祖英彦抱住我,我们慢慢往后仰,我小声惊叫着,直到我们安安稳稳地倒在大床上,他吻着我,吻到我的面孔发烫,身体也热了起来。
他轻轻地,轻轻地揭开我的纱龙。
我用手挡住他,却挡不住他的热情,纱龙还是给他揭开了。
他深深地吻着我的胸口,我一阵晕眩,他的动作粗鲁了起来……喜欢他柔软的嘴唇吸吮着我,更喜欢他的手指在我身体上滑动,搓揉……禁不住的深呼吸,移动着……
我以为我永远也不可能这样。
但我不可能永远不做一个女人。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修泽明当年以他对人生的睿智,看清了这一点。
我们紧紧拥在一起,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祖英彦,不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已经走了,而且渐行渐远,连做梦也不复见。
※※※
我看到祖英彦的存折时,不禁有些吃惊,原本七位数字一路往下滑,租地、整地、建屋、打家具……每一项我们都尽可能的搏节,但是在完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存折上只剩下五位数。
五位数,我们今后就只能靠这笔钱,继续过着神仙生活?
我有积蓄,但祖英彦会答应吗?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的。
神仙生活就因我看到了这本存折提前结束。
我开始做出去找工作的准备,在这小镇上,没有人要请经理人,也没有人要找外贸人才,不过去当个店员什么的,还有去处,运气好一点,说不定可以到幼稚园去教小朋友。
小镇上的生活消费反正不高,我们也没什么物质欲望,只要有一份固定收入,应该没有问题。
打定主意,我心安下来,只等个机会跟祖英彦说。
他还不知道我的打算,每天仍然神态自若,有说有笑,一点也不急。
我们也一样的去游泳,拣贝壳,在院子里拔草,剪下开得最盛的玫瑰插瓶。
或是坐在露台的秋千上。
一边荡秋干,一边让他吻着我。“别动,”他抱紧我。
不是我动,是秋千,我用脚偷偷划动着,他发现了,我们吃吃笑着。他索性咬住我的唇,不准我离开须臾。
“你会吃掉我。”我抗拒。
“我会!”他认真的,威胁地:“我爱你!我要吃掉你。”
“不要!”我溜下秋千。
“不要我爱你,还是不要我吃掉你!”他捉住了我。
“都不要!我被他呵得发痒。
“都要!”他捂住我的嘴。
“都不要!”我咬他的指头。
他回答我的,是霸道的,粗鲁的吻,直到征服我为止。
当我全身瘫软,再也使不出力气来反抗他时,他对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爱你,我不要吃掉你。”
我笑了。
然后他用力地压住我,进入时,我还听见他在说:“我爱你!”
他爱我,我知道,会永远爱吗?每个人都会问所爱的人这个问题,但也同样的,不会有人晓得答案。
晚上,有月亮,很好的月色,我们在月光下筑沙堡,潮水来了,把沙堡打得七零八落,退潮后,一切都无影无踪,像逝去的岁月——生命中除了沙子与海水载走的记忆,并没有剩下什么。
但我们还要去筑沙堡,每建一座就给取名字,再看着潮水带走它,并不祈求任何东西留下。
我们向大海呼唤,唤彼此的名字,唤那谜一样的月光,唤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如果没有钱的烦恼,小镇生活干实的部分也一样有意思,就像我们种的丝瓜,小小的一株幼苗,成长起来却颇为惊人,不用多久,架子上就全是它硕大的绿叶,然后是大朵的黄色花朵。
“这是雄花。”祖英彦告诉我,雌花的后面会拖着一条小瓜。
小小的丝瓜不久长大了,瓜架上挂着一条又一条的丝瓜,翠绿、硕大。
“如果我们可以靠丝瓜生活就好了。”坐在瓜架下乘凉时,我对祖英彦说,他的存折只剩下四位数了,台北的瓜价好,我们应该跟果菜市场好好联络。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很得意的说。
他告诉我,今天上街理发时他刚好看见第一信用合作社的征人启事,理完发就去应征,参加笔试后,合作社总经理亲自面试,对他非常满意,大概这两天就可以收到录取通知。
祖英彦说:“合作社录用职员还得要有铺保和人头保。”
“找谁呢?”他苦笑,我们躲在这个小镇,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唯恐祖家或方家有人来……可是,我叹了口气,祖家、方家总有一天会找着我们,也许——我脊背突然一阵寒,也许我们早就曝光了,他们没有动作是因为不到时候。
收到录取通知的第二天,我去找镇上杂货店的李家阿婆,她当初介绍我们租这块地,不但费尽心思,还强迫她那个晚辈亲戚,少收租金。
阿婆看到我非常高兴,再一听说祖英彦要去一信工作,更是笑得阖不拢嘴。
“我会叫我后生好好照顾他。”她说。
后生?
“理事会主席,是我后生啦。”
这下太好了,理事会主席规定要铺保,现在我可找到他的家长来保了。
我得意洋洋地把保证书拿回家,祖英彦看了很感慨,其实不只阿婆对我们好,自从来到这小镇,许多人帮了我们的忙,整地、建屋……一直到日常生活琐琐碎碎,小镇人包容着我们。
我们和谐地,与小镇人和睦相处,好似根生土长的一样。
祖英彦有了铺保、人头保,高高兴兴去上班了,第一次拿薪水回来时,没到家就在外面大声叫我。
只有区区的一万八千元,是初级人员的起薪,但我们比中大奖还高兴。
除了生活费,我们还有一点钱可以用。
“你该买双鞋子了。”他指着我的运动鞋,连穿了半年,再耐穿的名牌也灰头土脸的。
鞋子终归是鞋子,旧一点,难看一点也就算了,倒是祖英彦在合作社上班,也该注重仪表,所以我主张存起来,好买西装用。
“现在是大夏天的,谁穿西装?”他觉得好笑。
再过两个月,天气冷了,再也不是一件衬衫能应付得了。
“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祖英彦一心想给我买高跟鞋,最好再买件迷你裙,他喜欢我穿得很性感,“不过只限于在家里哦!”他声明,漂亮衣服给悦己者欣赏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