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别怕,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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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谁,都不要紧了,真的,都不要紧了。

  我心头一松,无论是怨恨,痛苦还是安慰,都在瞬间消失。

  醒来时,我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祖英彦看着我,眼光仍然不友善。

  “看着我!”他命令道。

  我不想看他,不想看任何人。

  保母进来时,他大步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问她小小孩呢?她说刚才一直闹着要来见我,闹了好久,才哄他睡着。

  我叹了口气。

  “晚报——已经登出来了。”保母沉吟了好一会儿,把报纸递给我。

  我脑中只觉訇然一声。

  “我要休息一会儿。”我对保母说,她知趣地离开书房。

  良久良久,我才坐起身,打开那份被我几乎揉得稀烂的报纸。

  不出所料,这件事立刻成了热门新闻,记者访问的对象,从帮我接生的医院,还找到照顾过我的特别护士,甚至我住家附近的超市,便利商店。

  记者也访问了梁医生;他也仍一句话也不说,我当时没有错看他,他是个好人,而且是君子。

  书房的门在这时开了,进来的是小小孩,抱着他心爱的小熊,保母早已把他哄睡了,他又下床做什么?

  他把小熊塞给我,好像那就是我的保护神,我抱起了他,带他回房间去,他乖乖任我抱着,依恋与信赖地靠着我。

  我爱他。

  即使他晓得了自己身世,不能原谅我,我对他的爱,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替他盖好毯子,他又坐起来,亲吻着我的颊,才又钻回毯子里,心满意足的闭起眼睛。

  我在他床边坐下,他总是不断地偷偷睁开眼,看我还在不在,一直玩了十多次,才倦得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把小熊放在他枕边,捻熄了灯,回到自己房里。

  保母很体贴,我知道她还没睡,但是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我躺上床,只觉得冷。

  从前的日子,也有寒冬,也是一个人过,但从没这样冷过

  如果祖英彦下午不抱我,我早已忘了什么是温暖,而现在,春天了——只觉得更冷、更寒。

  我缩成一团,慢慢地,还是睡着了,可是没有多久,一阵怪异的冰冷,使我无缘无故地自梦中惊醒。

  月光自窗外照进来,角落里有个黑影,我全身发凉,想叫也叫不出声,只有呆呆地看着那黑影慢慢走过来,影子使她看起来更为巨大,犹如鬼魅,她走得很慢,我应该有时间逃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只是躺在那里不能动。

  她走了过来,我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了,她的脸,啊!她的脸——是方东美……

  月光照了进来,我的心脏紧紧揪在一块儿,几乎无法跳动,时间也跟着冻结了。

  但,真的是方东美吗?月光更分明了,她沐在一半月光,一半阴影的脸,原来有人戴着她的面具,并非她的鬼魂。

  她在笑,虽然戴了面具,但是我知道她在笑,笑得邪恶,让人心寒。

  明明知道不是方东美,我却比先前更害怕,我知道她是谁了——杀死方东美的凶手,放火烧般若居,烧死王美娟、阿芬的,以及提供消息给报社的,都是她。

  可是,她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站起来!”她手中亮出了一把枪,胁迫我走下床。

  她的声音,这么熟悉的声音……我不愿意相信我的听觉,但是,我的耳朵没有问题。

  眼泪慢慢渗出。

  “婉兰,是你吗?婉兰?”我听见自己轻轻在问。

  房门无声的开启,有个人站在那里,是保母。

  后面的枪立刻毫不容情的抵住我。

  我叫了一声:“丽英!”

  “闭嘴!”保母低叱一声,厌恶地说:“你就不能让她保持安静吗?

  手枪在我的背上狠敲了一记,敲得找痛彻心肺。

  婉兰,保母!她们怎么可能会……无数的疑惑,无数的恐惧中,我被胁迫走出房走到小小孩门口时,我心念一动,几乎是立即的,保母就察觉了,她冷冷地看着我,“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我噤声了,另一种恐惧油然而生,我不知道她们会怎样对待我,更害怕的是,她们——是不是——还要对付小小孩。

  保母看出我的恐惧,对我身后努努嘴,只听见婉兰用她那优雅的、邪恶的声音说:“不!现在我们还不能带他走,带小孩太麻烦了。”

  “你——预备怎么对付他?”我鼓足了勇气问,难道光是对付我还不够吗?

  “那就要看你合不合作了?”婉兰嘲笑地说。

  她的声音从未让我这么不舒服过,我明白了,即使我哀求她们放过小小孩,她们也不会放过他的,我的心一下子凉到底。

  如果她们只是要我的命,我愿意给。但是,孩子有什么错?

  房门是关着的,我只希望再看我的孩子一眼,他是我唯一的记挂。

  婉兰嘲笑地说:“你关心关心自己就好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的,也许,她本来就这样,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她恨我。

  女人只有恨另一个女人时,才会这么刻薄。

  我以前以为婉兰不会,现在知道了,她也是肯为了我毁坏形象的。

  保母走在前面,婉兰押着我,我没有任何可以逃的机会,进入运送垃圾通往后门的电梯时,保母站在我右边,紧紧地抓住我,婉兰在左边,枪抵在我腰上,外表看来,我们是三个亲亲热热的朋友。

  婉兰把我押上车,保母坐上驾驶座,我侧过脸,婉兰早已拿掉了面具,那是我熟悉的面孔,但是,我却发现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车子开得很快,除了被一桩路边车祸耽误了一段时间,半夜的公路上,两旁的景物如飞而过。

  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救我,心反而定下来,我不怕死,但是希望知道,为什么我该死,而且我的孩子也得死。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后,不久后又下了交流道,驶向荒僻的山区,在一阵激烈的颠簸后,车子上了山顶,我被拉出车子。

  夜凉如水,山下的灯火如梦似幻,我看着婉兰:“我们非要这样见面?”

  “罗唆什么?”保母恶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一直以为对我友善,当方东美去世,般若居所有人都对我另眼相看时,只有她支持我……

  我不恨她,但是,为什么?

  “不是告诉过你,自找的吗?”保母不屑地看我。“天下也有你这种蠢人,自己做了什么却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因为我爱祖英彦?

  “再想想看,不妨往前一点,你十九岁的时候——”保母嘲笑地,我现在才发现她其实很轻浮,而且真实的表情比她日常的面具下贱得多。

  “你说这些做什么?”婉兰阻止她。

  “这时候了,还怕她知道?”保母用那种让我几乎是大开眼界的下流手势比了比婉兰:“既然做了,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她们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我十九岁时做了什么,会跟现在有关。

  但,慢着……十九岁时……我跟修泽明在一起……难道

  我心头大骇,修泽明、修泽明是婉兰的父亲……

  “是她杀的。”保母朝婉兰努努嘴。

  我全身一阵寒颤,婉兰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她父亲,这怎么可能——

  婉兰的脸在瞬间有了强烈的变化,月光下,她表情像魔鬼似的,双眸怨毒地看着我,好像要喷出火,我不由倒退一步。

  “是你!”她向前逼近,我再度往后退,后面就是悬崖了,我没法再退,只有任她要吃掉我似的瞪我。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的,我不会的!”她突然发狂的叫了起来。

  我掩起了耳朵,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是我害死了修泽明,现在又要害死自己,再来,是不是就要害死我的孩子。

  “天底下有那么多人,你要看上他?”婉兰怒冲冲地逼问着。

  我不知道,不知道,爱,就是爱,如何去问为什么?我痛苦得无处可躲,蹲了下来,修泽明是我的初恋,我的人生转捩点,但我却害死了他。

  “你以为只有他而已吗?”保母在笑,狂笑的声音震动着四周的空气,“如果你不出现,方东美、王美娟、阿芬都不会死……”

  她们——也与我有关?

  “当然有关!”婉兰冷笑:“你天生就是个扫帚星,扫到谁,谁倒媚。”

  我的心理完全崩溃了,再不能抵抗,也不想抵抗……如果她要杀我,就随她吧!

  我闭起了眼睛,风的声音在耳边吹过。

  我要死了,是吗?恍惚间,我看见了修泽明,他站在云端。

  在山岭、在海上……“别伯!爱丽丝……”

  “你——来接我了?”我迷离的、狂喜地问,可是,不!我不能就这么走,我还有孩子;婉兰也会去杀他的……还有祖英彦——

  “你胡说些什么?”猛地,婉兰给了我一耳光。

  不是胡说!我幽幽地睁开了眼睛,修泽明真的来过,方才,他就在这里,看着杀他的人,和他最放心不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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